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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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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归里 (一)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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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处的日子不够,观察不细,他身上的毛病我没看准。结婚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一直忍着,外面人很少有看出来的”静怡自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在爸妈面前倒苦水。她埋在心深处的情感激越了起来,如潮的往事,此刻一齐奔凑了出来,她感得嗓间开始哽噎了,嘴唇在轻轻颤抖。她停下来让感情稍稍平静些,见爸妈一动不动凝注着自己,二老的眼里装满了对女儿的痛惜。停了一会,她平静地继续下去,“小矿上经常围绕在他周围的人,都是喝得很凶的一帮文化低的人。结婚后,我很快发现他是个为人冰冷,不知痛惜人和顾家的人。家里的里里外外,我再苦再累,在他眼里好象一点都看不见。他嫌钱不够用,抱怨说‘两人挣这几个子儿,够啥呀!’我劝他别这么想,只要一起计划着过日子,不会比别人差哪去——”

    “他的钱往家拿多少?”妈妈插问道。

    “月月的工资,大都成了他跟那帮人的酒肉钱。后来越发厉害,晚上经常又玩又喝到很晚才回家。手上钱不够了跟我要,我跟他讲‘你自己的钱不拿家,我的钱不能老撑着你在外吃喝呀,你的那些朋友怎么不掏?你有多少钱在外头摆阔!’他从我这里要不去钱就动气。”她顿住了。好一阵没讲话。爸妈也静静地坐在她一旁,一声不响,他们不愿打断女儿,不愿打断她正在流淌的感情。

    “看看我这地方,细一点,还能看出来的。”静怡轻轻往父母一边挪了挪身,用手摸着右眉骨处。一道伤痕清晰可见。

    妈妈随着静怡的手去摸了摸,再一看,她吃惊地问:

    “这是咋整的?”

    “打的。”静怡平静地回答,表情像一泓止水,看不出一丝涟漪,“他快一米八的个子,冷不防一拳抡过来,我没躲得及。我用一小块布护住眼睛蹲在地上好一阵。等血不流了,把脸上的血搽净,去黎叔,黎莉他爸家,还说是自己不小心整的。黎叔给我上了药包好。过了好些日子,伤口才慢慢脱了甲。你们大概记得我有一长段日子没回家来看看。怕你们知道了伤心——”她觉得自己的手被牵了过去。被轻轻攒在妈的手里,泪水在妈的眼里打转,终于没忍住滚落了下来。爸没出声,他无言地背转过身,去厨房呆了呆,回来时把一杯茶水放在静怡面前说“你喝点。”那声音很小,静怡几乎没有听得见。

    她掏出手絹,沾去妈妈脸上的泪水:

    “妈别难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劝妈不要伤心,自己却难以抑制。说到后面几个字,已经变成了颤音。她不得不再次停下来,嚥了两下口水.等感情平稳些,继续下去,“动手伤人是他酒后常有的事。有时候没喝酒,说话说不到一块也动手。我不能老让他打,也不再指望他改掉酗酒,改掉野性,改掉他对我和对家庭的冷劲。我提出离婚,他不答应。我向法院递上去过离婚诉状,都被他通过关系撤掉了。没办法,我一人跑到郊区农村,租住了一间农民出租房,我只想躲开他。没有起码的饮食用品,白水煮面,煮进几片白菜叶,我熬过了一个星期。觉着那样日子长了不行,自己身体也虚得撑不住了。后来回到家继续要求离婚。他还是老态度,说‘你有本事去法院离呀!’还口口声声说我甭想把孩子带走。”

    这时妈妈插进来说:

    “这些情况,你可从来没给家里露过。你不该瞒着我和你爸,自己一人受那些苦情。你呀,从小就那股劲,到大了还没改。你要是给家里人讲讲,大家都会给你支支主意,或者出面去说说他小瞿。”

    “你是不信小瞿能改变过来是么?”爸这会儿也插话问。

    “劝他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遍了。没用,一点没用。我后来在想,一个人的本性不能说死改变不了,但至少该说很难很难。‘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话。它里面有它的道理。妈说我有那股劲,我早知道,心里也有过改的想法,结果还是没改得了,我是不愿让家里人为我难过。他那性格,不,应该叫品格,有可能经你们或是他父母或哥姐说说,会改一些。但我想那只会是一阵的,他很快就会变回到本来的他。一旦变回去,可能会更坏,更没顾忌地放出本性。现在我终于明白,在婚姻方面,事先留心注意对方真实的品性是多么重要。我今天认识到这一点,是用自己过去的痛换来的。”

    静怡的语言谈吐和以前不一样了,思想感情能像水一般流淌出来了。前些日子在公司里,她每晚不倦夜读的那些文学作品,潜移默化中提升着自己的人生品位和表达能力。

    “你这次回来,跟他的事情打算咋办?”妈妈问。

    “还得再去法院争取办完离婚手续。”

    “能成么?”

    “合理合法的事,坚持下去就能成,虽说会有些困难。他不大可能打通法院里的每个人。实在不行我还想上诉到更高一级法院,我不相信国家法律管不住这些人。”

    暂时的沉默。过了一会,爸一腔心事地说:

    “你现在是大人了,碰到事情该怎么做,你有自己的主见。家里不能代替你,只能把想到的事提出来让你考虑。比如说你这次回家,瞿家已经知道了。他们要是来接你回去,你回去不?这事你要先想在头里,到时候知道该怎么应付。”

    静怡一时语塞。她开始预感到了这样的场面:瞿家的人来到家里,不言自明是要接自己回去。在法院做出离婚判决前,毕竟还是夫妻关系,他们来接人是站得住理的。跟他回去,会不会给对方一个回心转意的印象?更重要的是,会不会给法院发出破镜重圆的错误信息?不跟他回去,必会使双方家人陷入尴尬,甚至出现剑拔弩张的仇恨局面。

    “你想想,看怎么办合适。”妈妈这时候跟上一句。

    半分钟后,静怡望着爸妈说:

    “跟他回去。”话语是平和的,几乎就在同时,空茫的感觉布在了她心上。复杂的感念像电光般在脑里打了一闪:童年时,无论碰到甚么难事险事,总会象小鸡一样,在父母张开的“翅膀”下找到庇荫。现在不同了,自己已经成人,父母已经年迈。不是父母不愿庇荫,而是自己不忍看到父母受牵累。一切的一切,都应该由自己去直面应对。

    “你跟他回去后,他要是再问起你的态度呢?”妈妈问道。

    “我和他在一起的几天里,不会再在这件事上吭声了。我只会直接去法院,去那里要求办理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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