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埋头批阅奏折的皇帝听得太监来报,抬起一张略带不耐的面孔:“晕倒了?那便送回寝宫,请太医来看。”
他堂堂一国之君,学得是治国安邦之策,她小小一个妃嫔晕倒了报给他做什么?
回想起林贵妃这几日屡屡到孟皇后宫门前跪着,今日竟然晕倒了,便是一阵冷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太监窥得他面色不虞,忙诺诺退下。
皇帝重新埋首于奏折,一张张白纸黑字,他却丝毫看不进去。脑中思绪纷乱,忆起后宫之事,心中尽是挫败。
他自幼得先帝教诲,一颗心几乎全放在朝堂之上,国家大事从不曾有过纰漏。唯独后宫之事,每每回想,悔得肠子都青了。
皇帝拂开奏折,自抽屉中缓缓取出一卷画轴,小心翼翼地铺在桌上,一寸一寸展开。画卷中央是一名正值芳华的少女,身着素裳,乌发随意披在肩后,坐在窗子里面执笔书写。容颜不是绝美,但那份认真的气度令人见之心折。
他头一回见到孟娇容,那时他还是皇子,有一回到太傅府上,孟太傅解答完他的问题之后便向他引见。他来到她窗子前,站了足有一刻钟,她居然都没有发现。只认真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从他的角度望去,字迹中庸平正,毫无这个年龄的少女遍有的娟秀、骄娇之气。
后来她成了他的皇后。
两人有过一段恩爱相携的静好日子,他下了朝会到她的宫里坐一坐,批阅奏折时遇到令人气恼、疑难之事,在她这里时常能得到开解。
似乎每一对帝后都逃脱不了离心离德的命运。
他们渐行渐远,似乎毫无征兆,又似乎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两人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彼此之间的关系,却还是被旁人所乘。
真正的决裂始于一方手帕。
皇后的寝宫里出现除却皇帝以外的男人的手帕,他原本不疑,毕竟要陷害一个人的手段太多。只是后来发生的种种,却让两人开始争执,互相猜忌,频繁的争吵与冷战,最终心生隔阂,无法弥补。
后来吴正瑜出生,刚落地时几乎不会哭,小小的身子比旁的婴孩都显得孱弱,太医都道是早夭之相,用最好的药材吊着也活不过弱冠。而孟皇后生下吴正瑜后,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
倘若那时他多用心一些,只怕她也不会去得那般早。可那会儿他用心他处,待再想起来,她已时日无多。
他心中既有愧,亦有怨,在她逝去后再不曾踏足中宫。同时隐隐察觉出林含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贤惠温柔,便与孟太傅暗中商议,封吴正瑜为瑜王,远送出京。此时想来,幸好如此,否则她唯一的骨血只怕留不下来。
不久之前,吴正瑜将当初林含烟如何买通宫女,在孟皇后生产前下毒的证据给他看,他才明白果然是她。恨她的手段高明,更后悔自己被蒙蔽了双眼。
可笑她这时惺惺作态,日日去孟皇后的宫门前跪着,以为如此他就会原谅她,重新册封吴正廉为太子?
忽然,方才来过的小太监跑进殿内,扑通跪在地上,神色有些慌张:“皇上,贵妃娘娘她——不好了!”
所以说,宫中便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人。众人只见林贵妃的荣宠,无人知皇帝心中恨死了她,恨不得她马上死了才好。
皇帝眼睛微眯:“哦?林贵妃不好了?”
“回皇上,太医说贵妃娘娘她,着实不大好了。说,说——”小太监一时心急,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替代“快死了”这三个字。
“朕去瞧瞧!”皇帝猛地站起来,带动身后的龙椅跟着滞后,低头望着案上的画,伸出手指抚在画中人的面庞上。
小太监见皇帝如此急匆匆地朝外走,暗中嘘了口气,他就说皇帝对林贵妃宠爱多年,怎可能忽然之间厌弃?幸好他赌对了,及时进来通报。
正阳宫。
齐笙搬只凳子坐在花园旁边,懒懒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逗弄着枝头上娇艳怒放的蔷薇花。
她身份特殊,倘吴正贤不管她,旁人也懒得找她麻烦。何况最衷心的宫人早被调派去其他地方,谁也不会闲得难受,教她合格的宫人应是何姿态。
小心翼翼地拉下一枝浅黄蔷薇,凑近轻嗅,果然芬芳扑鼻。齐笙轻轻掰下一朵花瓣,小心地将花枝放回去。
吴正贤曾说她便如这蔷薇花一般,小气带刺,最不讨人喜。她只觉得是夸赞,蔷薇花多么美,带刺更容易引起征服欲,说她是蔷薇花实是高看她。依她看来,自己大约是荒野之中那一簇狗尾巴草,低贱寻常,遍地都是。
忽然,她被宫门外闪进来一角华丽的银色刺得微眯起眼。
一位长相俊朗的年轻公子走进来,环顾一番,见四下无人,遂飞快撩起下摆,噌噌往殿内跑去。行为毫不文雅,与他俊朗的外表完全不符。
“赵伟达?”齐笙从凳子上站起身,“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从吴正贤被禁足后,五皇子吴正明便搬去柔妃的偏殿,后来索性住去宫外,与赵伟达混在一起。而赵伟达此时竟出现在这里,委实奇怪。
赵伟达骤然听见有人说话,背影顿时一僵,随后似乎反应过来这声音有些熟悉,转身一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笙?你怎么在这里?”
齐笙不答,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跟五殿下在一起?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
“哦,哦,哈,五殿下差我来拿点儿东西,嗯,他走时忘记带了。”赵伟达嘻嘻哈哈地挠着头。
“可是五殿下的寝宫在那边,你往这边跑做什么?”齐笙脸色一正,“你亲妹妹还在外边受苦,你倒全然不放在心上,还有心情玩这些把戏!”
面对她的呵斥,赵伟达终于挂不住笑,嘴角抽搐着尴尬地道:“那个,就是因为这件事,五殿下怕太子殿下吃亏,叫我来三殿下处寻一件东西,好叫廉王有所顾忌。”
齐笙面色更加严厉:“五殿下年纪小,叫你做这件事就算了。可是你这么大的人,难道不知轻重吗?倘不说被三殿下发现会如何,便是太子殿下就真的需要你们帮忙?万一帮了倒忙,反叫公主和珮纹吃亏又该怎么办?”
赵伟达被她说得好不尴尬,明明是个比他小五六岁的姑娘,偏偏一板一眼地训他,不自在地道:“那,那我不,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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