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不过天涯

    一月，正值新年。

    而在这个人烟罕至的山村里，仍是一片冷清。

    春节之火燃不起张灯结彩的喜气，嘶吼的北风嘲讽着这座山野的荒凉。

    珥瓷缩在被褥里瑟瑟发抖，楼下传来女人尖利的声音，不断发出难听的谩骂。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因过分用力而指节泛白。

    清脆的巴掌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如同此刻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的寒风一样敏感地颤动着她的神经。

    珥瓷苍白的额际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像卧在旱地上的游鱼艰难地翕动着唇瓣。

    “妈……妈……”

    她刻意压低音调，宛若即将夭折的婴儿轻微的呻吟。

    楼下温娴纤瘦的身子蓦地一僵，左脸颊慢慢凸显的红肿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也被麻木，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推开对面的女人，跑上楼梯。

    木门因她用力过猛而不停晃荡，一眼略去，只见珥瓷蜷缩在床上，紧紧捂着胸口，大声地喘息。

    温娴忍住哭声，扑到她床边，轻轻握上珥瓷滚烫的双手。

    瞬间怔然。

    她的手心烧得火热，指尖却冰凉如霜。

    “妈，好热……好疼……”

    温娴听着女孩梦呓般的呢喃，突然将珥瓷搂入怀中，发热的肌肤抵在她的胸口，很真实的触感。

    她猛地一激灵，推开珥瓷，扯过棉被，裹在珥瓷单薄的身体上，抑制住嗓音的颤抖支吾道：“珥……珥珥乖，妈去给你拿药……拿药。”

    珥瓷雾气氤氲的眸中，倒映出温娴瘦弱的背影有些匆忙地渐行渐远。

    一阵寒气吞覆了她眼中所有的柔软，她瞥一眼枕头下的一瓶散药丸，挑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妈，你也开始厌恶珥瓷了是不是？

    罢了罢了，你不愿讨的债，珥瓷替你讨。

    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珥瓷苍白的笑意愈显阴森。

    她随意地扯了件外衣，步履蹒跚地往阳台走去。一颠一颠，似跛脚的瘸子。

    冷风钻进她的衣袖，珥瓷抬头，满目苍茫，一幅铅画似的，不见一丝光彩。

    肌肤刺疼，心脏却撩起火焰在胸腔内燃烧。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要抓紧时间了。

    珥瓷向阳台边走去，突然伏下身子，整个人攀在藤梯上。

    那藤梯已好久未动过，当初搭好的时候就因为不太稳固而被遗弃在一边。此时，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珥瓷在风中颤抖，像片破碎的叶摇摇欲坠。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梯子往下爬，胸腔内有物什在震动，疼，再加上惧，珥瓷的意识越发不清晰。

    脚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她便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朝着刚才那个女人家跑去。

    我站在最高点，鸟瞰我以为的伸手便可触及，当肌肤在零度以下的空气中敏感地打了个冷颤，才发现其实遥不可及。——咫尺不过天涯，因为最远不过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