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尸体,想是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如今已被控制了局势。苻坚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冲进殿内,喊道:“任臻!”
后凉将士见天王忽然亲临,忙如潮水一般向两边推开,让出一条道来。最前面的那道背影闻声终于缓缓转过身子,四目相对的瞬间,苻坚方才真地将心吞回肚子里,彻底舒出一口长气。
他走上前去,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群凶神恶煞、满脸血汗的士兵将一对孤儿寡母团团围住,娘儿俩俱是瑟瑟发抖,涕泪纵横,不消说,定是北凉杨太后与那不到六岁的吕天王了,而那北凉真正的掌权者,却早已不在宫中。想来那沮渠蒙逊自知任臻亲来,便利用他急于报仇的心态,重兵设防,以北门陷落为契机,引他全力进攻皇宫——任臻有难,他又怎可能一如既往地冷静自若,主持大局?定是亲自领军,全力回援。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围城之计便立时可解,只怕此时的沮渠蒙逊已然金蝉脱壳了。
果不其然,殿外飞速跑进一人,跪下禀道:“沮渠蒙逊杀出南城,突围而逃!”
任臻面色铁青地将手中之剑狠狠一掷,咬牙切齿地道:“沮渠蒙逊居然用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为饵,换自己一条生路!是我蠢,才会中他的诱敌之计!”
苻坚心中亦觉失望,然则见任臻神色如此失常,便知他心中是如何悔恨不已了,他也是想为姚嵩报下药之仇,方才急进至此,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劝道:“蒙逊狡诈狠毒,无人能及,错不在你。”
任臻沉默半晌,忽然一语不发地转身离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天王军中有不明就里之人不免心中腹诽:这厮好大的胆子,失策在先,无状在后,对堂堂后凉天王居然也敢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地扭头就走!
苻天王却似毫不生气一般,只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留在原地处理善后事宜。
任臻盘腿坐在池边山石之上,正聚精会神地丢石子儿。寒天腊月,池面上结起一层薄冰,任臻用石子将冰面砸穿了个小洞,一个接一个地投进窟窿中去。
忽然觉得身边一阵风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旁落座,任臻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改不了冒进冲动的毛病。”在这个永远的良师兼爱人面前,他永远不用嘴硬不用逞强,他如天地山岳,包容他的一切爱恨优缺。
苻坚不答,忽然抬手握住任臻,须臾分离,任臻低头去看,自己的掌心里摆着一簇干枯了的黄芦草。塞外最常见的无名野草,却见证着他与他尽在不言中的壮志凌云与情深意重。任臻怔了半晌,终于合上手掌苦笑道:“到底可惜了——功败垂成。”
苻坚知任臻已是解了心结,便一哂道:“也不算。至少收复了张掖,凉州六郡再次统一。至于沮渠蒙逊,现今就如丧家之犬一般,天大地大,谁又敢收留他与你我作对?”任臻一想也是,他就是急于为姚嵩出气才会中计,人生漫漫,他还有大把时间大把精力,上天入地也要把沮渠蒙逊给揪出来!
苻坚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我还让杨定追击去了。”
此话一出,两人四目交接,俱是无言一笑——杨定出马,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但若是追敌,却往往徒劳无功。当年苻坚撤出长安,便是杨定前往追截,又因眷恋旧主放人一马,这才有了任臻与苻坚接下来的这百般纠葛千种情愫。
苻坚轻咳一声,低下头去,任臻适时仰头,温软的唇在他嘴角轻轻扫过。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