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骨没说什么，玉芽微亮的眸光黯了黯，一手掀了被子，身上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被她随便往后抓了两下，乖顺了许多，能闻到淡淡的玉兰花香。
玉芽套上床前仅剩的一只，另一只，却只得赤着脚过去捡了，刚挨着冰冷的地面，就像一道亮光刺进深沉的脑海，有什么恍了一下又立即消失了。
她突然，就只想这么坐着，还是，再回床上躺一会儿好了。
玉芽想着了便做，又把刚穿上的鞋子脱到一半，用脚一勾，甩远了。
可等她一骨碌滚进被窝，床还是暖的，脚却很凉，又无一点睡意，玉芽背过身去，毫无意识的转动着眼珠，她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她赤，裸着双足，站在很大的一间房里，好像在跟谁讲话……
段小骨把床前的帘子打得更高些，半个身子探进去，瞧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十指揪着被角，嘴巴紧抿着，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你不去看看吗，要真是你爹呢？”
骑尉的面子上，才把三人从两旁立着刀枪剑戟各种刑具的公堂上，请到了调解处理的二堂，边奉茶边腆着笑脸当一则笑话告知的。
玉芽先是将黎骍自青肿的一双眼以下重新打量一番，心中感叹连三师兄都打不过的人居然也是个武将六品，比小小的七品县令，还高出整一品，又唏嘘一阵大燕朝的兵强马壮真是靠这种身手的人调教出来的，怪不得那些过往的商人们说眼下连南疆那片儿也闹起来了呢。
若是那几位师兄在场，是不是稍亮出点功夫。就得被封作将军了，玉芽痴痴的想。
待听到夏侯应那个厚颜的只自己走了，玉芽气的咬牙。
偏高县丞还很没眼色的往她手里递杯子，满脑子都是那人得意嘴脸的某人就差没把杯沿给咬下来，高县丞半杯茶下肚才发现她眼神一动不动的时候，玉芽已经怨到极致，怎么叫都不理了。
最后还是尹观跟黎骍调解不顺，一言不合又吵起来。高县丞忙着应付两人，才叫玉芽安安静静的啃了会儿杯子，好歹撒了点闷气。
临近中午，两人之间没有一点缓和的气氛，连一起来的唯一一个姑娘难得说几句话也是愤愤的，高县丞也不明白她在恼什么，或许是他不让她去看那两只白狐狸？
可这事他确实也做不了主，谁让昨天那带狐狸来的人就选了那么一间只有知县才有钥匙的铁皮小牢呢。
但剑拔弩张的两人。一个是都墟观的三弟子，一个是官品更在他之上的骁骑尉，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听说潘知县迟迟未归，几人却执意要等到他出现，高县丞只好带三人去跨院的花厅用了午膳。借口自己还有些公务必须赶去处理，便恭恭敬敬的在三人动筷子之前就退出去了。
玉芽吃了两口菜，想起一事，朝在观里就挑食现在也还拿着筷子在桌上转了两圈也不落下的尹观问道。
“县丞的宅子，应该是往左吧。”
“嗯，”尹观含糊一声，瞧她一时皱了眉头，想是在想什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玉芽把一盘绿油油的青菜拨了个油水尽无。搁了筷子，目光对上黎骍碗里的那块炖的刚刚好的红烧肉，只看的黎骍不好意思下口了，才慢悠悠道。
“既是处理公文。那他怎么出了门直往后面奔？”
黎骍挠挠头，也在脑海里搜索着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坐北朝南，左文右武，前朝后寝，和狱房居南吧。
“那这后面就是，”
“就是那个潘时岩此刻所在了。”
黎骍和尹观一前一后，答得完整，玉芽微微一笑，没想到他们俩也有默契的时候。
二堂之后就是三堂，如果办理的案件涉及机密，一般都会在此办理，三堂左右的这个跨院，是接待宾客的地方，过了这里往后，只有一个后花园，是这位潘知县起居饮食和回避公务的地方。
玉芽在这里行走时，并没少瞧见他使这些故弄玄虚的手段，只是今日那县丞一直陪着笑脸，她也一时忘了那潘时岩是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小人了。
对付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在乎用什么方式方法的吧，只要能把他诈出来！
玉芽弯弯嘴角，与一同起身的两人相视而笑。
***
后园隐僻的小库房内，大腹便便体态臃肿的潘时岩正与掌管钱粮的黄瘦小生贺裴精打细算着开春以来两个月的非饷银收入，因算出来的数目不太可观，潘时岩便要贺裴再重新算一遍。
贺裴苦着脸拎过那只极小的金算盘，着实犯了难。
潘时岩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的，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一向对他们下面的人都是疾言厉色动辄打骂痛至上刑的，他这每日进食五顿都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就是在他的高压威逼下磨出来的。
就算用银算盘金算盘宝石算盘，只有这么多也就只能算出这么多，难道还能凭空多出来一箱银子吗。
这两年漠北不太平，大燕朝不太平，他们甘州青桐县处于北朔国和大燕朝的交界之地，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的放几道入关令，就能赚得半桶黄金。
以后这钱，只会是越来越不好挣了。
潘时岩看他徐徐拨动下面的几颗珠子，上面的愣是好半天都轮不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贺裴正愁着今次该如何圆这个场，前几日屁股上挨的板子现在还没好全呢，再打下去，他这屁股就连老娘亲自给他做的小软凳都坐不了了。
贺裴神色忧郁的拨拨算盘，望望他，再拨一颗。又往他满脸横肉表情愈加狰狞的脸上瞅一眼，就是不报数。
潘时岩没什么耐心了，戴满珠宝戒指的那只肥腻腻的手一把扯住贺裴有些宽大的领口，金算盘被他大力带落在地，一只握紧的拳头就要朝贺裴脸上打过去，贺裴绝望的闭上眼睛。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去的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咱们府里死了人了。”
“死个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狱里天天都有人死，难道每死一个你都要跑来跟我鬼吼鬼叫的，滚！否则我连你一块打！”
潘时岩一脚踹开伏在地上的那个，依旧没有松开贺裴的领子。那只停了片刻的拳头又捏紧了些，今天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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