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里白开水一样平淡的岁月，同样哺育着乡村少年华美的青春。
不知不觉中，独坐山岗远眺的小姑娘，成了村里风风火火的铁姑娘队的大队长，经年的劳作使昔日单薄的身子日益丰满，像经过了长时间发酵、酝酿一夜膨胀成圆鼓鼓的发面馒头，丰硕的腰肢自然的扭着，浑圆、结实的臀部随着匀称的步子，颤巍巍夺人眼球，一年四季被狂野的山风蹂躏，却越发显得红扑扑的鹅蛋脸，衬着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浑身上下散发出正午太阳下，松树林里一样清新的气息，远远看着，就似山坳里一株普普通通的红高粱，朴实、健壮，又有点随风飘扬的感觉。
年少的翔，用自己热切的目光偷偷注视着心爱的姑娘。
翔弟兄三，他老小，母亲像村里大多数乡村妇女一样，任劳任怨，里里外外的操持，父亲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在村里享有很高的威望，两个哥哥早已经成家。
翔自小就是一个内联的孩子，不爱跟同龄人一样漫山野湖的跑，总喜欢静静的坐着，常呆呆的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但学习成绩却是出类拔萃，每到学期末，总会捧回一张大红的奖状，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父亲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袋，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小儿子，老母亲早钻进窄小的厨房，喜滋滋的打着蛋花汤。
这种情形一直坚持到翔高中毕业。
村里缺一名教师和一个会计，如果不是翔的坚持，早一年就该回来了，年过半百的老村长已经在父亲面前念叨了好久，村子里唯一的高材生，说什么也得回来。
在偏僻的山村，村长就是土皇帝，他可以左右一家人的口粮，也能左右一个家族在村里的地位，翔的父亲老实巴交，只会种地，木讷的在人前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得憋呲半天。
现在村长屈尊亲自找上门，让翔子回村许诺给个一官半职，这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翔子父亲，可算得上是太大的喜事，翔子的母亲更是一直念叨“烧高香了，咱祖坟上冒青烟了，这下咱翔子可有出息了。
翔子刚上高二，父亲就一直软磨硬泡的做工作说什么“过了之一村就没有这一店，会计和老师是村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差，不用风吹雨打，出力流汗，挣得工分却是村里最高的，偶尔在沾点油水，翔子小，不懂事，做老人的可得给拿定注意 ”，做不通翔子的思想工作，老母亲拿出了撒手锏，跳井、上吊，翔子看着母亲花白的两鬓，糙如老树皮一般的双手，只好含泪放弃了再上一层的想法。
高中一毕业，简单收拾一下行李，翔子又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
还是那个山花烂漫的山岗，还是那道高高的陡坡，小村落还像以前一样破落，只是又新添了许多嗷嗷待哺的孩童新鲜的面孔。
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现在已经长成了挺拔的汉子。
回到村里的翔子放弃了村会计这个炙手可热的差事，把它让给了一个初中毕业生，自己选择了村里唯一一间校舍的代课老师，按照上级工作部署，并开办了村里第一届扫盲班，主要的学生就是村里的铁姑娘队成员。
刚一回到村里的小伙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点适应不过来，好在还有一件能让他释怀的事情：他终于可以天天的偷偷的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翔是夜校的老师，玉凤是夜校的组织者，按照乡里布置，大姑娘、小媳妇，包括四五十岁的大婶、大妈都得来上扫盲班。
大家劳累了一天，谁不想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扫盲班并不太受欢迎，老村长就把这个当成政治任务，交到了铁姑娘队队长——玉凤的头上，玉凤一向积极，早早吃完晚饭，就把一帮姑娘喊来了。
大家济济一堂，有说有笑，并不把讲台上的年轻后生老师放在眼里，翔紧张的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有点不知所措，玉凤总会很配合的咳嗽一声，瞬间鸦雀无声，这时翔总会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玉凤装作没看见，依旧低头像其他姑娘一样忙着手头的活计。
翔很认真的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工整的粉笔字，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讲台下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翔标准的普通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这时候玉凤总会站起来，大声呵斥，大家吓得赶紧止住了笑声，跟着翔读起来。
刚开始几天，大家都还有一点新鲜的感觉，渐渐的枯燥的学习，总让人提不起精神，翔面对一群姑娘，谈不上心猿意马，倒是很拘谨，全然没有了白天给小学生上课的顺畅自如。
扫盲班的学生一直很准时，除了偶尔传来玉凤轻微的鼾声，总体效果，翔还是比较满意的。
翔常常用旁人不在意的眼神，偷偷打量趴在石桌上酣然入眠的姑娘，又是心疼又是不忍：天天这样打拼，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姑娘。
铁姑娘队，也是响应上面的号召成立的，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在玉凤的带领下，活跃在村里田间地头，收割，播种，比男人还男人一样的劳作。
记得十五岁的那年暑假，父亲让翔跟着大家一起下地干活，翔扛着一把锄头走在出工的人群里，到了村头大柳树下，生产队长安排起来：岁数大的去东山坡除草，小伙子去浇水，铁姑娘们到南山去耪地，出工的小孩也都去东山吧。
玉凤扛着一把锄头，走在队伍的前面，一群姑娘嘻嘻哈哈，翔鬼使神差跟在了后面，到了地里，大家停下来干活，才发现了翔，一群姑娘围着这个少年开起涮了“哎呀，我们的大学生，怎么跟在女人屁股后面混了，不怕人家笑话呀”
翔攥紧了手头的工具，憋红了脸，只是一声不吭，
“行了，大家赶紧干活去把”玉凤驱散开大家，又呵斥翔
“你多大点的孩子，也来这凑热闹，赶紧去南山吧”
“你们能干，我咋不能，我还是男人呢”翔悄悄掂起脚，举起自己麻杆一样的小胳膊，毫不示弱，
“就你，小屁孩一个，还男人”一群姑娘笑弯了腰，
翔有点恼羞成怒，狠狠的瞪着眼前的这群女人，
“行了，行了，大家别笑了，赶紧干活吧，人家翔子也是好意，翔子，你要不去南山，就跟着我们吧”玉凤招呼着，人已经两脚踏进地里，熟练地干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忙乎开了。
翔像跟屁虫一样，紧跟在后面，像模像样的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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