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冷笑道:“他是够胆大的,还沒过班引见,授以实缺,竟想着弹劾大臣,手伸得不短呀!”
“少年人血气方刚,未免意气了些,也该教他知道进退。”
崇祯摇头道:“朕倒不怪他出位言事,初出茅庐,有这等锐气,不计个人利害,也是有心为国,只是他怂恿别人,与朕绕弯子,却容不得!”
过了几日,崇祯传下口谕,要张溥入宫觐见。按照成例,翰林院庶吉士三年见习期满,才会过班引见,张溥入翰林院不足半年,自然不到觐见之期。张溥不敢动问,只好忐忑不安地跟着入了宫,七绕八拐地低头进了文华殿便殿,竟不见了前面引路的小太监,抬头朝上看时,见御案后面的龙椅空空如也,大殿内也是一片寂静,沒有人声,便殿居中放了一个紫檀雕荷花宝座,后面摆设一组屏风,两边陈设香几、香筒等物,下首是一个紫檀绣墩。张溥恭恭敬敬地朝宝座叩拜,跪在殿上,恭候皇上圣驾。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张溥略微活动了一下硌得生疼的双膝,想到绣墩当是为自己所设,规规矩矩地坐了静候,想着皇上召对起來如何答话。又过了半个时辰,殿中依然静得出奇。张溥端详着宝座,见椅背及扶手等处皆雕饰荷花图案,椅前脚榻亦雕饰着荷叶,细微之处也是华贵无比。呆看了半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觉殿内有些昏暗,那小太监进來,吃惊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今个儿万岁爷在乾清宫忙呢,不会召见你了,快走吧!”
“皇上不是说好了,怎么……”张溥大急。
那小太监见他如此较真,咧嘴一笑,拱拱手道:“我的爷!敢情你头一回进宫,就给晾这儿了?这也沒什么,赶紧回去吧!万岁爷不是你一人的,多少大事等着他老人家处置,你这点小事儿算什么?就认倒霉吧!”
“哪个倒霉?”
张溥对着宝座行着叩拜大礼,忽听有人发问,知道事不关己,低头匆匆出殿,來人却阻拦道:“张溥,可是等得不耐烦,才见了朕便逃?”
张溥见來人头戴翼善冠,身穿赭黄团龙袍,手中捏把苏样的折扇,急忙跪倒叩头:“臣不敢。是这位公公传话儿……”
崇祯将手中折扇打开,复又收拢,抬头看看日色已有些晕红,说道:“果然有些晚了,随朕走走吧!”他拾阶而下,向东转过传心殿,沿着通往内阁的甬路漫步,走到文渊阁前停住脚步,问张溥道:“你的策论写得极好,只是有些盛气凌人,读卷官本來放在一甲,是朕黜在了三甲头名,但又准你进了翰林院。你明白么?”
“皇上有意磨练微臣,实是一片苦心。”
“嗯!你的策论说到辽东女真,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大堆的话,想必你对东北舆地之学下过功夫。你说女真就是周朝的肃慎,可有铁证?”
张溥道:“肃慎之名,见于《书序》、《周书·王会篇》、《大戴记·少闲篇》、《左传》昭公九年,《国语·鲁语》,《史记·五帝本纪》、《周本纪》、《孔子世家》,《说苑》,《孔子家语·辨物篇》也有记载。到了北魏,肃慎改称勿吉,唐朝时改称挹娄、靺鞨,金朝时改称女真,沿用至今,自古以善造弓箭闻名。”
“不愧是七录七焚,经史果然精熟。你对辽事持何看法?”
“圣人说:忧不在于颛臾,而在于萧墙之内。臣以为辽东地处荒蛮,女真不过数万,乃肘腋之患,而陕西民变才是心腹之害。皇上只遣一上将据守关门,自然可高枕无忧。”
崇祯忽然想到了袁崇焕,暗想:九边关隘又非山海关一处,他也看得太容易了,毕竟是书生,好作欺人之谈!换了话題道:“你以为辽饷用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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