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就要这小彩云了。”茹成名说着起身上前搂抱,闭着两眼将满是酒气的油嘴拱到小彩云的腮边,猴急道:“教哥哥香一个。”不料却觉嘴角一凉,睁眼看时,见刘鸿儒将一个盛菜的盘子挡在嘴前,里面的菜汁油脂兀自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弄得满嘴满脸的油污,茹成名登时气得大叫,恶狠狠大骂:“你这呆根,竟敢与大爷争女人!”舍了小彩云,朝刘鸿儒扑去。
曹化淳这几日派出东厂的十几个档头,各领数名番役四出打探,其实他是尝到了甜头,明白若要银钱,必要办案。那些东厂的千户以及子丑寅卯十二科的人马知他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说不得要做新督主,个个争先向前,一心办差,即刻到各街各巷、食肆、客店、商铺等处稽查,多日不懈。只是他不过是虚晃一枪,走走过场,只为多得些银子。谁知歪打正着的,在一家客栈走过,见一个大汉与店里的伙计打作一团。曹化淳上前喝止住了,那店主人似见了救星,跪地哭诉,说那大汉住店沒银子,却拿出一颗什么镇西将军铜印抵押,晴天白日的,这不是讹诈么!曹化淳接过铜印细细端详,这是一颗熟铜铸造的关防,直纽,长二寸九分,宽一寸九分五厘,厚三分,上书“敕造镇西将军之印”,九叠篆文,显然出自宫里匠作局或兵部名工之手,决非仿制的赝品。但看那大汉身上破旧的粗服甚是污浊,一柄竹簪胡乱绾住头发,手脚头脸有一层灰黑的污垢,瞧不出本來的颜色,活脱脱一个吃百家饭的乞丐,只是两道粗眉依旧乌黑油亮,一双眸子不时闪露精光,不似等闲之辈。曹化淳多少有些信他,刚才又见了大汉的身手,不敢用强,露齿一笑,转身回屋,那大汉果然顺从地跟在后面。不等问话便自报家门,自称陕西镇西将军杜文焕,逃奔到京城要喊冤告御状。待问告什么人什么事,那大汉再三缄口,默不作声,后來竟倒卧在床上,鼾声如雷地睡了。曹化淳不再追问,也不拘押回东厂,暗暗吩咐档头盯紧大汉,趁着宫门尚未下钥到了乾清宫,不料皇上去了周阁老的府邸,又急忙赶來,见马元程在好春轩门口鹄立,正要招呼,不想崇祯踱步过來,一眼瞥见,曹化淳忙跪拜在地。崇祯道:“只这大半日沒见,竟行这般大礼,不是生分了吧!”
“奴婢见了万岁爷,一时欢喜,竟忘了宫里的规矩,该打,该打!”曹化淳何尝不知规矩:宫里的近侍日常见了皇上、娘娘不必行跪拜大礼,可自家已不是什么近侍,不该死守什么规矩了,但听皇上依然将他看得亲近,心下感激莫名,忙将杜文焕的事低声禀了。崇祯不动声色地折身回去,接着说:“用兵打仗、赈济灾民,这些都要用银子,赈济是治乱之本,征剿是治乱之标,招抚不过是一剂调理的药饵。哦----时辰不早,想是申未之交,宫门要下钥了。”说着便往外走,周延儒起身恭送。
崇祯笑拦道:“先生不必拘礼了,夜风尚凉,你病体未愈,还是止步吧!不然,先生经得起折腾,朕若往返探视,还觉劳烦呢!”
周延儒含泪道:“皇上屈尊光降,这是多么大的天恩,臣竟不能依礼远送,若依礼远送又违了旨,真教臣、教臣……” 崇祯摆手上轿走了,他依然望着隐沒在夜色中的轿子喃喃自语。
悦來客栈是前门外一家平常的旅店,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西瓜风灯,微弱的光照下依稀可以分辨出门楣上的楹联:近悦远來,宾至如归;户开朝迎三岛客,庭出暮接五湖宾。暮春时节,夜风如水,远处隐约传來几声鸟啼。白天的喧闹已过,客栈内外一片寂静,杜文焕毫无睡意,日间來的那伙人虽不知底细,但从被称作曹爷的头领身手步态言谈举止來看,必是宫里的太监。他见曹化淳带人走了以后,推测还会回來,此时必定留人盯梢儿。杜文焕浑若不知,叫了饭菜到房间,慢慢地饮酒享用,静等着他们回來。接近未时,酒饭都已吃光,却仍不见丝毫动静,将那颗镇西将军大印抱在怀里,倚床而睡。正在朦胧之中,却听有人喊道:“杜文焕,醒醒,快醒醒,有人來看你了。”
杜文焕机警醒來,见曹化淳笑嘻嘻地站在眼前,不住声地喊,戒备道:“深更半夜的,哪个要见我?”
“到时你就知道了,跟咱走吧!”说完,领他出门转弯,向后面的上房走去。
崇祯到了悦來客栈,他心中有种不祥之兆,隐约觉得陕西出了大事。曹化淳半个多时辰前已包了一间僻静宽大的上房,专供皇上临时驻跸。崇祯净了手脸,喝着新鲜的酸梅汤,见曹化淳引着一个大汉进來,问道:“你从陕西來?”
曹化淳见他迟疑,忙小声叮嘱道:“快跪下,见过皇爷。”
“皇上?”杜文焕如在梦中,怔怔地发愣,心下狐疑这般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青年人会竟是无上威严的皇上。
“怎么,朕不像皇帝?”
“……”
“杜文焕,还不跪下!”一旁的曹化淳急得动手要拉扯。
“杨鹤与洪承畴联名保举你为镇西将军,是朕亲笔朱批的,你还信不过朕?”
杜文焕跪倒在地,含泪道:“果真是皇上!臣做梦也想不出会这么容易见到皇上,本打算在午门外跪请,臣还想到通政司去敲登闻鼓了。”
崇祯阴沉下脸道:“你不在陕西杀贼,跑到京城找朕做什么?私离巡地已是死罪,又要将镇西将军的关防抵押,你好大胆子!”
“皇上……臣有心杀贼,可、可杨鹤却严令不准用兵,臣只有眼睁睁看的份儿……皇上,可要给臣做主,臣一家数十口都被流寇杀了……皇上,臣冤枉呀!”杜文焕一时发急,想起死去的家人,往日老母在堂,妻妾相唤,儿女绕膝,何等的欢乐!如今却化作春梦,难寻一丝踪影。那耗费了数年心血,请叠石造园的名匠修筑的五岳草堂也给神一元放了一把大火,莲花庵、蓬玄阁、太乙楼烧成了灰烟,只留下岣嵝洞、天中馆两处乌黑的窟窿……往事萦怀,千头万绪,他不知从何说起,触及旧痛新伤,竟自呜咽有声。
崇祯眉毛一挑,冷声道:“哭什么?有话慢慢说。”
“臣要告杨鹤。”杜文焕兀自不住抽泣。
“告他什么?杨鹤是廷推的三边总督,初任半年,汉南贼遂荡平,延安亦粗见安定。如今陕西全境流寇多已归顺朝廷,只有王嘉胤一部顽冥不化,抗拒天兵。陕西廓清有日,朕还要记功奖赏呢!你却來告他?是何居心,怕他得了全功?”
“皇上……臣不是那样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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