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斥道:“茹成命,你吃不得酒就别吃,灌上几杯就撒疯耍痴,借机犯上作乱,我等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还不快向两位老爷告罪赔礼!”
茹成命一翻怪眼,将二人放手轻轻一推,吴弘器、范礼二人拿椿不住,伸手扶了桌子才未摔倒,只是桌上的壶杯盘筷一阵叮当乱响,模样甚为狼狈。二人含羞带愧,暗怀怨怒。茹成命哈哈大笑道:“赔个鸟礼!似这般酒囊饭袋,给我提鞋还嫌不中用呢!也做得什么参将、中军,却给我个小小的把总,我心里早就不服,还向他们赔礼?我不怕闪了腰,还怕折了他们的寿呢!”
杨鹤见他勇猛异常,心下本有几分赞叹,但听他目中无人诽谤朝廷命官,顿觉不悦,踱步过來,连声冷笑道:“自恃几分蛮力,便成英雄了?你殴打朝廷命官,便是无法。身在绿林,义字当先,在大掌家面前,旁若无人,咆哮宴席,便是无义。似你这般无法无义的人,也配说什么英雄?口口声声替单雄信打抱不平,做的却是三岁小孩子不屑做的蠢事,岂不笑煞羞煞天下英雄豪杰?”
茹成命沒想到杨鹤这样一个瘦小的老头,平日笑面佛一般,竟有如此凛然不可犯的气度,一时语塞,半晌才发狠道:“不须论说什么英雄,只要赢得我这双拳头,我便心服。”
“这个容易。”蔡九仪双腿并未怎样动作,身形却如鬼魅般地滑到茹成命身后,一掌按到他项下道:“我手里这颗丧门钉已浸过鹤顶红,剧毒无比,你只要稍稍一动,便会刺破你的肉皮,见血封喉。你要不想死,便自家打上两拳,喊两声我服了。”
茹成命哪里甘心受制于人,见蔡九仪比自己瘦小远甚,用力挣脱,不料项下的那只手竟如铁铸的一般,如影随形,躲不开半分一毫,情知遇到了高手,只得砰砰自击两拳,想是他出拳不遗余力惯了,恼怒之下,忘了是打在自家身上,竟也用了全力,痛得呲牙咧嘴,神情极是滑稽可笑。蔡九仪本气他嚣张,如今见他当众服输,不想再折辱他,道声得罪,收了丧门钉,不料茹成命乘他转身,一把抓住他肩头,双手高举过顶便要抛出。众人一阵惊呼,这般粗壮的大汉一掷之力不下千斤,蔡九仪如此瘦小的身子岂不摔得散了?蔡九仪却并不惊慌,暗暗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稳住身形,随即曲臂出手如电,五指反转,扣住他的双手脉门,暗运内力,一扭一带,茹成命顿觉双臂酸麻,全身僵硬,偌大个身躯反被蔡九仪举起。电光火石之间,一上一下地移形换位,众人看得挢舌难下,齐声叫好。杨鹤出言喝止,众人重新入座,开锣听戏。茹成命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埋头饮酒。
二更时分,酒宴散了。夜风浩荡,吹來阵阵花草的香气,杨鹤精神为之一振,遥望满天星斗,无边的银河像一条长长的带子斜挂中天,星汉灿烂,长空如洗,宽衣坐了,命人唤來洪承畴。烛影摇动,水汽袅袅,二人低头品茶,都未急着说话。杨鹤放下青花茶盏,问道:“亨九,今日酒席上可曾留意什么?”
“神一魁才德似不足以服众,想是借了他哥哥的余威,才坐得头把交椅。”
“嗯!那刘金、刘鸿儒倒是真心服他,茹成命,还有同桌的两个头目张孟金、黄友才却多有蔑视、不平之色,想是瞧他不起,或是不愿归顺。既是如此,本部堂倒有个双手互搏之术,诱使他们自家相残,却不省下我们许多气力?也不算违了圣意。只是要借你的贴身侍卫一用。”
“但凭大人驱使。”洪承畴见他不肯多说,事关机密,也不敢贸然追问,但他似是给自己劝说得动了心,想法子來对付神一魁等人,心头一阵暗喜。
“你教他明日过來听差。杜文焕那边儿你多盯着点儿,他一再妨碍招抚大局,只想着个人的私怨,哼……小心他拖累了你呀!”
“卑职省的。他的脾气是暴躁了些,心里却是以国事为重,今日之事,想必仇人乍见,一时心急……”
“好了----你不必替他辩解了。本部堂可起用他,自然也可不用他。”杨鹤冷笑着伸手摸起茶碗,洪承畴见了,忙起身告退。杨鹤起身道:“我知道你有心干一番事业,不肯久居人下。你我虽说心思时有抵牾之处,但治平陕西,还要用你。你放心,本部堂不会亏待你。”洪承畴一时揣摩不出他是真心褒扬,还是嫌自家锋芒太露,不知如何作答,连道不敢。出得总督行辕,仍琢磨不透,怅然地走在漆黑的夜幕里,突然听到远处传來咿咿呀呀的琴声。他入秦已有数年,听出那是板胡的声调,不知是谁深夜还有这般兴致。夜色如玄布一般重重垂落,显得空旷深沉凝重。琴声婉转呜咽,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或凄凉哀怨,或欣悦留连,洪承畴霎时忽觉身心俱疲,泪水涔涔而落……
春寒犹重,暖阁里的红罗炭火烧得热烘烘的,惹人困倦。
自后金兵退走辽东,袁崇焕凌迟而死,崇祯独坐之时常觉百忧集结,万绪纷來:后金兵不知何时再來进犯,辽东缺少良将;陕西民变蜂起,平定无期;江南复社声势日大,议论朝政,抨击时弊……袁崇焕一案虽已了结,可不曾想到牵扯如此之巨之广,半年以來,阁臣走马灯似地换了三个。君臣相处这些日子,三个人无奈地去职,他甚觉可惜。韩爌老成持重,有心破朋党之弊,到头來却落得两方不讨好,又与钱龙锡齐受袁崇焕牵连,失了多少人望?朕即便依然重用,你们就能自安于位么?群僚暗怀不服,朕还能指望你们么?成基命做了几日首辅,却是一副清流的体态,不知变通。唉!他又想起袁崇焕,其实他还是个难得的将才,可是一再请军需器械,置办起來着实不易,因此得罪了那么多同僚。京城首遭兵火,大片皇戚贵畹的庄园别业毁于一炬,以致羁押诏狱半年,满朝文武大臣竟沒有一个替他上本求情,朕就是赦他也觉为难。中秋既望之夜,袁崇焕的人头悄然失踪,沒过几天,东厂的番子便打探出是袁崇焕的仆人佘义士,趁着乌云掩月,将人头埋在了广渠门内的广东义园里,搭个草庐守护。埋就埋了,好歹君臣一场。其实他心里依然余恨难消,皇太极竟围了我的都城,如此奇耻大辱,真是令人又羞又愤。
崇祯透过东暖阁的花窗看看外面的天色仍有几分阴霾,懒懒地仰倒在宽大的龙椅上小寐,朦胧之中又看到广渠门外的那场恶战,杀声震天,惊得身子一摇,登时醒來,却见曹化淳急急从外间进來叫道:“万岁爷,可是有事唤奴婢?”
崇祯伸手一摸,满头是汗,掩饰道:“拧个手巾來!”曹化淳赶忙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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