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丧权辱国,东虏得寸进尺,气焰嚣张,越发不将我大明放在眼里,实在贻祸无穷。皇太极不过东胡的枭雄,如何配与我朝结城下之盟?此事断不可行!臣想袁崇焕也不过是虚与委蛇,并非真心,所谓兵不厌诈,全为事功。他一介武夫,只顾了辽东,看不到局外大势。”
崇祯怒气略息,挥手道:“先生起去吧!关宁铁骑可是不等人的。至于袁崇焕,朕再想想怎么处置他。”
“臣想先见见他。”
崇祯点头应允,曹化淳小跑着进來说:“万岁爷,有个叫程本直的,专程从辽东來,在午门外为袁崇焕跪请鸣冤。”
“将他轰走,再若來时,不必留情!”崇祯皱眉说道。
袁崇焕在诏狱已三天了。虽说眼下正走霉运,可是像他这样的封疆大吏,位尊权重,如日中天,说不定皇上一句话便又起复了,慢怠刁难岂非自讨苦吃?镇抚司摸不准皇上的心意,上下倒也不敢为难。说是关押,却是单间牢房,极为洁净,桌椅板凳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饭食也有酒有肉,都是专门请了厨子单独做的。可袁崇焕却吃咽难下,坐卧不宁,白天已听不到城外的炮声,周围监牢里却不时传來受刑囚犯撕心裂肺的哭嚎,极是阴森可怖。他想着城外露宿的关宁将士,想着战局,不知皇太极动向如何,暗自焦急。入夜北风吹窗,呜呜作响,一弯冷月射出屋内,静卧床头,倍觉凄凉,想着戎马半生,尽力边事,出生入死,却落得羁身诏狱,不知罪名何日洗刷,心中忿忿不平,一腔怨恨无处发泄,狱中对月,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胸中块垒难消,不由眼泪长流,悲从中來,取笔在手,伏案疾书,写罢反复吟哦几回,掷笔大笑,笑罢又哭。天下的狱卒多会察言观色,任凭他哭笑,也不敢过來劝解阻止。袁崇焕哭笑累了,闭目养神,良久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來,极是稔熟:“打开牢门!”睁眼一看,见那狱卒将门钥拨弄得哗哗作响,门外赫然站着自己的恩师韩?,一袭灰布棉袍,外罩大氅,宛如古松苍柏一般。他身后黑压压挤满了人,李标、钱龙锡、成基命、刘之纶等不下十几个人。他慌忙翻身下床,叩头便拜:“恩师深夜光降,弟子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起來起來!” 韩?迈步入内,伸手将他拉起,看他脸上泪痕兀自未干,长叹道:“太史公说: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大丈夫快意恩仇,敢爱敢恨,谈笑哭嚎也属平常,并非咄咄怪事。只是你好多的事都是处置不当,倒也怨不得别人。”
“恩师,弟子一心忠君报国,不想却有此大难。”
“崇焕,你到今日还不明白么?当日你到府求见,老夫沒有见你,你明白其中的缘由么?” 韩?见他欲言又止,神情极是为难,又说:“你要是只以为老夫是避嫌,那就错了。老夫为何要避嫌,你想过沒有?”
袁崇焕沉吟片刻,才道:“弟子久居辽东,不谙朝廷事体,实在说不出。”
“看來钱阁老说的话,你竟未放在心上,也沒细加揣摩。老夫问你,哪个教你入援京师,皇上可有明旨?”
“只是焦心君父安危,千里驰援,全为事急,未曾多想。此事皇上曾明旨褒奖,并未责怪呀!”
“此一时彼一时,此事你做得不够周全,瓜田李下,难保不令人生疑。老夫再问你,入城可是奉诏?你不必说,老夫也知道皇上沒有旨意。你未见皇上,老夫能在府里见你?如此致皇上于何地?崇焕呐!做什么事都不可逞一时之勇,要权衡大局。辽东在你看來是全局,但在朝廷看來不过一个无忧角。朝廷大局你不曾虑及,若教君父无忧,也就罢了,可……唉!” 韩?长叹一声,摇一摇头,换了话題道:“老夫不允你入府,想來你会耿耿于怀,今个儿老夫來是一表心迹,解了你心里的疙瘩。还有一件事要奉旨与你商议。”
“请恩师吩咐。”
“祖大寿、何可纲带着关宁精兵转回了辽东,此事你想必还不知晓。”
“他们回了辽东?”袁崇焕丝毫沒有想到这一层,饶是见惯了战阵厮杀,也觉吃惊,睁大了眼睛,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他们已走了一天了。老夫今夜來就是劝你将他们召回來。”
“皇上可有旨意?”
“只有口谕。”
袁崇焕神情黯然,摇头道: “恩师,请恕弟子无能为力。”
“怎么,你不想召回他们?”
“弟子如今是待罪之身,如何召他们回來?”
“你可写信规劝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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