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呼喝,小心围逼而上,堪堪到了近前,那狼猛地纵身跳起,竟向屋内跃來。袁崇焕一惊,想到老翁醉卧在地,怕它伤及,挺身出來,迎头一剑挥出,削掉狼的半边脑袋,那狼在地上一滚,兀自挣起半个身子,长嚎几声,倒地死去。
“平湖老相爷,圣眷优渥,总理阁务,大明中兴指日可待,他日陵烟阁上图影留名,士林艳称,百代流芳,学生实在钦羡之至。”张瑞图刚在施凤來书房内落座,便谄笑着奉承一番。
“果亭,太过客气了。你我本属同年,万历神宗三十五年咱为榜眼,你为探花,岂是一般的交情?今后仰仗之处还多呢!”施凤來摸着花白的胡须含笑称呼着张瑞图的表字道。
“敢不尽力?”张瑞图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个卷轴,双上向前一擎道:“相爷位次擢进,学生无以为贺,特地画了一幅前辈的贤人,不知能否入相爷青眼?”
“果亭,所谓邢、张、米、董四大家屈居第二,你不过碍于官箴,不想以此名世。世人多只知你善绘山水,求得你尺寸的小幅山水,都珍若拱璧,其实写山水寄情思绘人物见抱负,各擅胜场,不必强加分判。物以稀为贵,得你一幅人物画稿,岂非价值连城?咱平时早有此心,只是不好贸然张口,怕求不到落得脸热呢!”起身走到书案后展观,却是一幅蟠溪垂钓图,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蓑衣斗笠,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上,两眼微阖,似睁似闭地看着水面,上題一行诗句“闲來垂钓碧溪上”,银钩铁划,虬曲飞动。施凤來笑道:“果亭,实是过誉了。咱哪里比得上前辈的贤相姜太公?不过是一时际遇,代天子执掌权柄。”示意下人收了,教取了上好的龙井茶送作润笔之资。
张瑞图谦谢了道:“信笔涂鸦,怎当得起相爷如此厚赠?好在学生还有一物奉上,相爷想必喜欢。”说着一边将手伸入袍袖,一边接着说:“白日枚卜盛典实在是旷古奇遇,相爷以为如何?”
施凤來附和道:“也有同感。”
“谁料好端端的,竟起了一阵怪风!”张瑞图微耸一下肩膀,似是仍觉心有余悸。
“怪风?也是天意。”施凤來略饮一口茶,“怨不得人呀!”
“怨天?自然怨不上,要怨还是怨祖上沒有积得阴德吧!命该如此,岂可违逆?”张瑞图冷笑道。施凤來缓缓转换了一下身子,问道:“原來果亭知道哪个触了霉头?”
张瑞图将拳头从袍袖中退出來,慢慢展开,手掌上赫然是一个绛色纸丸,在掌心不住地晃动,“相爷可猜得出这是哪一个?”
施凤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粒纸丸,惊诧道:“那个纸丸不是被风吹走了么,怎么会在你手上?”
“也是天意!”张瑞图略带几分诡秘的一笑,“可惜呀!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儿。学生若不禀告相爷,怕是就成了一桩无头的公案了。”
施凤來见他说得蹊跷,越发不解,追问道:“谁的银子?”张瑞图将纸丸捧上道:“相爷看一眼就明白了。”施凤來展开见上面写着“王祚远”三个小字,认得是崇祯的御笔,暗暗替他惋惜,只一阵风沙,竟刮丢了一个阁臣。张瑞图见他出神,解释道:“当时风沙过后,大伙儿遍找不见,皇上声言各安天命,只授钱龙锡、李标、來宗道、杨景辰、周道登、刘鸿训六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内阁机务,只亏了一人,其实那个纸丸并沒有被风吹走,而是落在了一个秘密的所在。”
“什么所在?”施凤來打断他的话。
“相爷既然动问,请恕学生直言。当时落在了相爷的衣领之内。礼毕谢恩,纸丸从衣领掉出,落在相爷的袍脚边,学生在后面悄悄捏在了手里。”施凤來大悟,暗道:“怪不得觉得后颈微痒,怕在皇上面前失仪,不敢抓捏,原來是纸丸作怪。”张瑞图略停片刻,吃了口茶,哈哈一笑道:“可笑王祚远不惜四处举债,送了王永光十万两银子,求他会推列名,到头來竟是一场南柯大梦。”说罢将茶一饮而尽,拱手道:“夜将深了,相爷见召,还请明示。”
施凤來道:“本想讨教逆党名录之事,不料却有意外之获,真是绝佳的饭后谈资。”
“名录一事,皇上催得紧,理应急办,但此事关系多年恩怨,一时怕难撕扯得清楚。”张瑞图似觉失言,迟疑收住话头,将案上的龙井茶一嗅,放入袍袖,赞道:“果是好茶!”
“果亭恁小心了,但讲无妨!东厂多少也会为咱留些脸面的。”施凤來宽慰道。张瑞图低声道:“此事无人愿意触及,学生只有八个字,请相爷斟酌,能躲则躲,能拖则拖。”施凤來心下暗自称是。
腊月二十六是崇祯的寿辰,宫里朝外早已筹备万圣节,各宫眷忙着缝制各色的方胜葫芦,什么宝历万年、四海丰登、洪福齐天,喜气洋洋地到昭仁殿给皇上贺寿。
万圣节刚过,便到了新年。因是改元头一年,为讨皇上欢心,整个皇城、大小衙门、有名的酒楼店铺商号装扮一新,花团锦簇。各宫殿门都贴满了春联,一样的泥金葫芦作底儿,上面写着吉、利、福、寿四字,煞是好看。
正月初一,崇祯驾临皇极殿,接受百官四方贡使朝贺。入夜在乾清宫丹陛上燃放烟火,寿带、葡萄架、珍珠帘、长明塔……一个个光华灿烂,绚丽多姿。初六开办灯节,这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日子,各衙门官署尽皆放假,直到十六日止,前后十天。乾清宫丹陛上安放七宝牌坊灯,寿皇殿五座方圆鳌山灯,高至十三层。各宫院都是珍珠穿就、白玉碾成的各色奇巧灯,料丝、羊皮、夹纱……各展奇巧。外三大殿、内三大殿也都悬挂数盏硕大的彩灯,殿陛甬道,回旋数里,围以白玉石栏,石栏外边每隔数尺远有雕刻精致的龙头伸出,颌下凿有小孔,专为悬插彩灯之用。无殿陛石栏处,立有莲桩,每桩悬挂琉璃灯一盏。各处所悬各色花灯,共有数万盏,尽显太平奢华景象。崇祯传旨,皇城玉漏莫催,金吾不禁,只在各宫门添设人员,群臣俱许入内看灯,各赐酒饭。皇城以外更是热闹,东安门外,已为九衢灯市,数条街道连成一片。白日为市,夜里放灯。每日天刚放亮,大小街道便到处涌动着人流,过了辰时,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入夜,店铺关门,通夜赏灯,放烟火,歌舞杂耍,箫鼓喧哗,笙歌彻夜。灯市口大街的东西长街,两边尽是彩楼,南北相向,朱门绣户,画栋雕梁。一些勋家、贵戚、大官宦和缙绅眷属,不惜一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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