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几百串钱,将那些垂了帘幕的彩楼整座地租了,观灯取乐。遍街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梅花灯,雪花灯、绣屏灯、画屏灯、蟠桃灯、荷花灯、青狮灯、白象灯、虾子灯、鱼儿灯、羊儿灯、兔儿灯、雁儿灯、凤儿灯、犬儿灯、马儿灯、仙鹤灯、白鹿灯、金鱼灯、长鲸灯、鳌山灯、走马灯……一队队童子身着彩衣击着太平鼓,往來穿梭,从晚到晓,响个不停。
崇祯严严地披了貂皮斗篷,戴了黄色云字披肩,教王承恩跟了步行随处走动,见宫眷、太监都穿了灯景补子蟒衣,成群作队地往來游玩,更有一些呼朋引伴,寻几个平日相得的知己备酒取乐,在班房中赏灯、饮酒、猜拳、行令、掷骰子、玩走马、斗掉城。
崇祯耳听目见,心头也禁不住欣喜异常,却见太监、宫女成群地向后涌去,看一眼王承恩,王承恩忙回道:“万岁爷,奴婢听说田娘娘串扎了各色的花灯,争奇斗巧,惹得大伙儿都去看呢!” 果然承乾门外挤满了人,王承恩正要上前开道,崇祯一把将他拉入人群,好歹挤到门边儿,只见永宁宫前的月台上灯火荧荧,月台正中高挂起一盏全用珍珠穿成的大灯,四五尺高,每一颗珍珠都有黄豆大小,华盖和飘带皆用众宝缀成,带下又缀着小珠流苏。四十九盏一尺多高的珍珠灯悬挂四周,如同众星拱月,将永宁宫装点得广寒宫清凉仙境一般。崇祯暗笑道:“看來嫦娥也不落寞了,丹药也吃的,人间烟火也食的。”
“这珍珠灯听说是田老爷自江南请名家订做的,花了不少的银子。”王承恩凑近耳边小声说。
“的确不俗,宫里的匠作局怕是做不出的。”崇祯点头称赞,想到花了许多的银子,不禁皱了眉头,转身出來道:“坤宁宫、翊坤宫就不去看了,大同小异的,想必也是玩扔银子。”闷头回到乾清宫东暖阁。
王承恩心知皇上在心疼银子,忙宽慰道:“万岁爷富有四海,时逢改元,自当更新气象,些许几两散碎银子换了欢乐,也沒什么打紧处。”
“富有四海?四海是大,可是天灾地荒民饥边患,哪里不用银子?户部曹尔祯派人稽核太仓、节慎库银,所存不过十万两,杯水车薪,如何够使?朕不得已怕要动用内帑了,那可是祖宗积攒下來的膏血呀!”
王承恩见皇上有些郁闷,忙教小太监往火药房取來奇花烟火,兰、蕙、梅、菊、木犀、水仙……种类极多,崇祯取了水仙花点燃,烟火直上云霄,炸响后变幻成水仙花的形状,在清冷的夜空中熠熠生辉。崇祯便命众人一起燃放,登时四下响成一片,映红了半边天。
新春已过,京师的二月依然是冰天雪地,沒有一丝的春意。刮了一夜的北风,黎明时分尚未停歇,仍是一阵紧似一阵,呜呜作响,崇祯起來听得风声凛冽,才到乾清宫门口,只见天色昏暗,半阴半晴,已经升高的日头闪着淡淡的白光,更觉严寒,冷不可当,几个小太监进出着洒扫殿庭。头几天,崇祯就传旨预备着开经筵。他匆匆用了早膳,王承恩等簇拥着坐了暖轿,來到文华殿。
经筵停废已久,此次重开竟是异常隆重。文华殿内摆设得十分齐整,御案上灯烛辉煌,香烟馥郁。孔子位前,金盘满贮时新果品,清酒香茶,金炉内燃着百种名香。崇祯在御案后坐了,知经筵官英国公张惟贤、首辅施凤來,同知经筵官辅臣张瑞图、李国普、來宗道、杨景辰,礼部尚书孟绍虞与侍讲官温体仁、王祚远、何如宠、吴宗达、黄士俊、成基命、曾楚卿、萧命官、姜逢元、叶灿、孔贞运、陈具庆、张士范、徐时泰、倪元璐、李若琳一律身穿大红袍,展书官江鼎镇、谢德溥、张四知、倪嘉善、黄锦、王锡衮、张维机、王建极则穿青绿锦绣袍服依次进來,行了五拜三叩头礼,东西站列。
天气极寒,礼服并不甚御寒,讲官们都冻得脸色青紫,浑身不住抖颤,口噤难言,只是见有给事中、御史、侍仪官一旁督察,慑于被弹劾,不敢伸手跺足取暖,无法避寒。崇祯见了道:“依照旧例,春日讲筵不设明火。不过礼本人定,不必拘于成例。似这等严寒,嘴都要冻住了,岂是尊师重道之意?”转头向王承恩道:“查查是谁在此当差?”
几句话说得众臣子耸然动容,满脸的感念之色,张惟贤含泪道:“皇上与臣等甘苦同尝,臣等感激得难以自持,就是天气再冷生出个冻疮心里也是暖的。”
施凤來听到冻疮二字,心下以为十分不雅,害怕因此召对失仪,忙哽咽道:“自古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祖宗成宪所以春日讲筵不设火,也是自有其深意,皇上推恩及于臣下,臣等感激涕零,求皇上不可以此罪及他人。殿内寒冷正是时时提醒臣等自警自励,不可恣意骄奢放纵。”
“区区一节小事引出如此深奥的大道理,经筵未开,朕已受益匪浅了。理虽正如两位先生所言,只是当礼既因人而设,自当随时而变,不可墨守了,所谓《易》一名而含三义,鼎故革新为其关键。百姓常说旧的不去新的不來,小到一事一物,大到治国平天下,莫不如此。今日若一味遵循旧制,终不成大伙儿嘴也张不开,话也说不出,只好干瞪着两眼面面相觑么!” 一席话亦庄亦谐,说得众人连连点头。
崇祯莞尔一笑,取热茶吃了一口,又道:“其实权变与贞守并不相悖,敬天法祖,效仿先贤,当取其精髓,学其风神,法其所以为法,不该陈陈相因,不知变通,蔽于古而不知今。譬若良医,病万变,药亦万变,必能一扫沉疴,妙手回春。我朝自太祖爷即命人编纂《昭鉴录》、《永鉴录》,宣宗爷、代宗爷命人编纂《君鉴》、《臣鉴》,万历朝的首辅张江陵与文渊阁大学士吕和卿选遍了《帝鉴图说》,其意都在于此。”
此时,阶下校尉已到各内官直房里寻來炭火,二十多个冒着暗蓝火苗的炭盆摆在殿上,众人登时觉得温暖如春,身子慢慢活泛开來,鸿胪寺官宣布进讲。讲官讲了《大学》、《尚书?尧典》各一章,光禄寺送來酒饭。崇祯道:“先生们所讲启沃朕心,所得颇多。《尧典》章旨不外乎用人,所用得人,自然九族既睦,协和万邦。若所用非人,便会祸国殃民。就拿陕西澄城县來说,造反的王二不过区区一个贱民,聚众杀了知县张斗耀,至今啸聚山林,耗糜了几万两银子,影子也沒见到。还有辽东更是多年难了之局。”
施凤來见皇上面色沉了下來,忙道:“辽东局势不是一日所成,是因多年拖欠军饷所致,万历四十三年拖欠军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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