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

    石金凤出院回家后，由于铁贵和家人上心照料，她逐渐恢复了健康。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住宅问题显得越来越突出。三间半茅草房，七个大人住在一起，实在是挤巴得不能再挤巴了。特别是夏天，铁山和三个女儿睡在一铺炕上，又热又闷，很不方便。每天晚上不到十一二点钟，铁山不能上炕睡觉。还有一个铁民在同学家里睡。有时候回去晚了，人家把门关了，他只好睡在大街上，身上被蚊子咬得都凸起来。

    好在铁山在去年“五&#8226；一”儿子结婚后，就和队里的人搭伙找石匠在山上打石头，准备好盖房子的石料，他又借贷150多元，于当年秋上盖起了四间金镶玉草房（前后屋檐有2——3行瓦，再往上是用茅草苫的房）。

    有了房子，铁山考虑还是把家分开好，现在青年人时兴自己过。一天，他独自找石金凤商量分家之事。铁山说：“金凤啊，你结婚已经一年多了，来我家也吃了不少苦。我当老的实在是心痛，可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呀！”

    他划着火抽着烟，又对石金凤说，“咱家这么多的人在一起生活很不方便。现在青年人结了婚就两下过。咱家没有房子就挤在一起，你也跟着受累。如今新房子也盖起来了，只是还有两个窗没有做。我看这样吧，今秋咱就把家分开。你愿要新房就给你新房。不过我有言在先，不管谁住新房都要把盖房的饥荒领上。你看怎么样，金凤？”

    石金凤听爹爹一说，心里觉得有些凄凉。她说：“爹，咱还是在一起过吧。弟弟，妹妹，都还没有成家，当哥当嫂就跑出去，人家不笑话咱吗？”

    铁山说：“现在是新社会，时兴这个。分开吧，年轻人也好有个奔头。”

    石金凤说：“爹，反正我听你的。等你儿子回来，我再和他商量商量，你说好不好？”

    铁山说：“好，那就这样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晚上铁贵回来了。石金凤把分家的事向铁贵说了。铁贵听了后感到非常伤心。他几乎要哭出来。他也不是不想分家。只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心头。几十年和爹爹、妹妹、弟弟在一起生活惯了，有一种留恋不舍的感觉。另一方面，分开了，自己过，身上的担子就重了。哪里打算不到，就不行啊！但是，他还是听从爹爹和石金凤的意见。

    石金凤问：“铁贵，你说咱是要新房，还是住旧房？”

    铁贵心想：弟弟还没有结婚，没有新房子可不好说媳妇。于是他说：“我看咱住旧房吧。新房留给弟弟结婚。咱也不领饥荒。”

    石金凤说：“我想要新房。你看人家结婚谁不住新房。拉饥荒咱也得住新房。”

    铁贵说：“我没意见，你想住新房，就要新房吧。”

    夏去秋来。过了中秋节，铁山把全家人叫在一起，提出分家。

    按照老习惯，铁山请来了自家几个长辈，主持分家。

    首先按人口把粮食分了。铁贵两个人共分了50多斤小麦（当年的新麦），10斤玉米，几十斤地瓜干、地瓜丝，还有少量大豆、高粱、黍子等零星杂粮。这就是今后两个人的口粮。另外还分了一些简单家具及铁贵结婚用的老式立柜，一个厨桌。这就是铁贵和石金凤的全部家当。

    可是，事情并不顺当。分房的时候发生了争执。铁贵的大妹提出来也要一套新房。当时的法律规定女人是没有权利分得家产的，同样，也没有义务赡养父母。可是，这一无中生有的要求，却给分家带来了纠纷。

    石金凤坚决要新房，铁水也要新房。闹得分家的尊长也说服不了。两个女人由分家到争房，由争房到变脸，由变脸到吵嘴。一时间，闹得家庭乌烟瘴气。

    石金凤说：“大妹，你怎么提出要房，你有理由要房吗？”

    铁水说：“我怎么不能要房子，我也是家庭一个成员呐！”

    铁民没有提出要房。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那里低着头听着嫂子和姐姐在争吵。

    石金凤说：“铁水，你如果想招养老女婿的话，我倒给你，我不要这新房。我心甘情愿地退出这个家，你养活老的吧！”接着又气愤地说，“我走了，倒给你，你去住新房吧……”说完这句话，她哭了，她撒腿离开了这个家，很快跑走了，跑得无影无踪……

    铁贵站在那里掉眼泪，他什么话也不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铁山看看事局发展走了弯路，批评铁水不要胡搅蛮缠去争房子。几位长者也据理力争，耐心做说服工作，才把事态稳定下来。长者决定把新房分给石金凤，石金凤负责把借贷的200元饥荒还上。

    家就这样分开了。

    石金凤终究跑走了。当夜她没有回来。她跑到哪里去了呢，她能不能出事？铁贵吓得一宿没有睡觉。他很伤心，很难过，很留恋过去没分家时那段虽苦犹乐的时光。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尽管穷，可什么也不用自己管……好吃就吃，好穿伸手要着穿……这个家有老人撑着。可是现在不行了，牛鞅子搭在身上，要开始拉犁了……

    这一夜，他反复思索着：人哪，怎么就这么复杂，这么不平坦……还要结婚娶媳妇，还要分家，还要生孩子，还要过日子，还要担忧这，担忧那……咳，还不如一只小狗，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忧愁……

    天还不亮，铁贵就爬起来。他想：金凤不会出事吧。她虽有点倔强，不过心胸还是宽宏的。他想，石金凤可能到她姐姐家去了。我赶快把她去找回来。

    铁贵一路奔跑，踏过小径，穿过山林，趟过小溪，逾越山耩，走过大路，来到石金英的家。

    石金凤果然在姐姐家里。她看见铁贵来了。她说：“铁贵你来干么！你家用不上我，我是外人。你回去吧，你和你家里的人过吧！”

    铁贵说：“我来找你回家。爹把新房子分给咱了……”

    石金凤说：“叫铁水留着吧。我不想回去了。”

    铁贵说：“走吧，咱俩一起走，回去过咱自己的日子。”

    “我不回去。你再说一个好的吧，我不配你！”

    铁贵很难为情，歉疚地说：“金凤原谅我吧。都是我不好，没有给你做主。”

    石金凤看看铁贵那可怜样子，心里有些舍不得他，她说：“回去，你妹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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