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

    石金凤自嫁到铁家后，脸色憔悴，圆圆的大脸明显消瘦了。她不但在生活上不适应，而且在舆论上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村里各种说法都有：“石金凤嫁给铁贵纯粹是作秀……不会长久啦，早晚会变卦，人走鸟飞！”；“石金凤简直是个大傻瓜，凭着福不享，跟着铁贵去遭罪。谁知道她按的么心……”；“……石金凤是个怪路种！……石金凤是个不孝女！……石金凤肚子大了，没法等了……”种种洋腔怪论，冷风热嘲一齐袭来。石金凤总是听之任之，态度淡定。她想，人们的不理解，也是预料当中的事。你说你的，我听我的。你的嘴长在你身上，愿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不说在我面前，我才不管呢！

    可是，石金凤在婚姻上的自我选择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同情和支持。

    桑大娘看到石金凤结婚后的消瘦样子，打心里为她着急，可怜。为这事，桑大娘先后找过都小燕两次，苦口婆心地说服都小燕和女儿和好，不要断绝母女亲情，伤了和气，叫外人见怪。可是，都小燕总是冷冷淡淡，埋怨女儿不听她的话，回避桑大娘的劝说。

    好心好意的桑大娘还从物质上对石金凤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桑大娘家养了三只老母鸡，攒了两把鸡蛋，一个也舍不得吃，收拾收拾放在篮子里，送给石金凤。

    她来石金凤家一为二为，既是送鸡蛋，也是来看看石金凤。她看石金凤那瘦黄病惜的样子，打心里疼。她用一只蹦出筋的老手战战兢兢地摸着石金凤的眼脸盖说：“孙女，你吃苦了！瘦了，你这样子下去，怎么行啊！”

    石金凤不想在老人面前表现自己的酸楚，露出了满脸笑容，说：“奶奶放心，我没事的。”

    桑大娘又摸着石金凤的脸颊说：“看你瘦得嘴巴都尖了，腰也细了，一定是吃不饱！”

    石金凤说：“吃得饱……慢慢习惯就好了。”

    老奶奶说：“这样吧闺女，我和你俩今天去找妈妈，让她帮帮你。她不能看着你不管！”

    石金凤说：“不必了。过日子得靠自己。找妈妈帮也是暂时的。过了眼前这道坎，慢慢会好起来……”

    老奶奶笑了，“孩子，你说得对呀。过日子先苦后甜，才能幸福……”

    老奶奶要走了。

    把鸡蛋从篮子里拾出来。嘴里念叨：“捎几个鸡蛋给孙子媳妇补补身子。”

    石金凤道：“老奶奶，你这么大年纪，应该关心你才对呐。”石金凤这样说着，又把奶奶拾出来的鸡蛋往篮子里放，嘴里还不停地说，“我年轻轻的能吃你老的鸡蛋。我怎么能过意去呢！”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往篮子里拾，一个往外拿。撕撕扯扯好长时间。

    老奶奶变了脸：“你不听奶奶的话。奶奶一点心意，你要是嫌气啊，哪我就带回去！”

    石金凤一看，不得了，奶奶生气了。她只好说：“奶奶，我留下，留下。”

    老奶奶走了。腿有点毛病。石金凤扶着她，蹒蹒跚跚地走出了家门。

    铁贵下午放学回来了。石金凤把桑奶奶送鸡蛋的事告诉了他。

    铁贵说：“咱怎么能吃她老的鸡蛋。咱要是有条件，应该送给奶奶吃才对。”

    石金凤说：“我不留，老奶奶脸都变了色。”

    铁贵感慨地说：“唉，这老奶奶的心比菩萨还慈善！”

    石金凤说：“你把鸡蛋送给奶奶吧。就说她的一片好心咱领了。你在那玩一会，和奶奶拉拉呱，谈谈心。不然奶奶

    又要不高兴了。”

    铁贵提着奶奶送来的两把鸡蛋，觉得比金子还贵重。他小心翼翼地把篮子提好，向桑奶奶家里走去……

    铁梅花听说铁贵的媳妇身体不大好，送去了15斤白面。她是听王福春说的。特地让梅花带些面粉来看望石金凤。已十多年了，王福春还是在果园里管事。他老实厚道，和铁贵关系不错。因为他上六年级的女儿经常向铁贵请教写作，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铁梅花拿着面粉来看望石金凤，她说：“你身子不好，没有别的，送点面粉做个面条吃。改善改善生活。”

    石金凤很受感动。她说：“婶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不留。再说了，铁贵家也不是没有……”

    铁梅花说：“金凤，你就留下吧……权当我借给你了。”

    铁梅花既然这样说了，石金凤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把白面留下了。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风声，有不少亲朋好友来铁贵家看望石金凤。把石金凤弄得很是不好意思。

    田有志的妻子鲁云来看望石金凤。她带来一瓷罐五斤花生油。

    她说：“有志在外面很忙。要我代表他来看看你。听说你身子不好。这几斤花生油是有志在外面用油票换的。有志说‘拿点实用的，比糖果点心的好。’”

    石金凤说：“弟妹子，我什么毛病也没有。只是有些苦夏，过过这夏季就好了。”

    石金凤问：“田甜还经常回来吗？”

    鲁云纠正说：“嫂子，人家跟着时兴走哪。早就改名了，叫有志。说是这个名字好啊，有志气创一番事业呢。”

    石金凤说：“那好哇。倒是出门干工作的人。名字也跟着时髦哩。”

    鲁云说：“刚出去那阵子有志还经常回来。当上了团委书记回来的就少多了，说是忙哪。谁知道呢？连他的洋洋也忘了。”

    石金凤说：“出门在外吃公家饭，身不由己呐。”

    鲁云说：“随他怎么样。人家现在眼皮子厚了，看不起这个土窝了。”又说道，“腿长在他身上，他愿怎么样，就怎么样。回来就回来，不会回来，俺也不管。俺和洋洋两个更清亮。他能一年不回来才好呢！”

    石金凤不说话，也没有表示什么。

    铁贵回家了。看见了鲁云。

    问道：“有志回来了吗？”

    “没有，人家忙啊！”

    “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星期六也不休，说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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