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

    12月5日，铁贵到公社武装部集合按时出发了。第一站住在文海县机关招待所。晚上铁贵第一次看到了电灯。他以前听说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隔山说话。电话看到了，可是电灯从来没有看见是什么样子。他心里想：住在封闭的小山村连个电灯没见过，实在是可怜哪。要不是出来当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电灯呢。

    离开了家，对于铁贵来说一切都是暂新的开始。他虽然读过初中、高中，可是连县城也没去过。所以他有很多个第一次。

    来到县城，他第一次到澡堂里去洗澡。这是一个天然澡堂。空气中挥发着一股硫磺味，澡堂里雾气腾腾。铁贵第一次闻到一股硫磺怪味有点不适应，他觉得有些憋气。等了一会，他看到伙伴们脱得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进了澡池。他想，怎么这些人这么不文明呢。洗澡不穿裤头，这像什么样子，一个个甩着“老二”，实在不雅观。

    他想：我可不能，我要讲究一点。于是，他在最后脱下衣服，穿着短裤进了澡池。伙伴们和澡池里的浴客一个个都用奇异的眼光看着他。因为池里的水热，他慢慢地坐下来。这时浴池的管理人员走过来，要铁贵上来脱掉裤头，不然就赶他出去。

    铁贵说：“怎么澡堂洗澡不能穿衣服？”

    管理人员说：“那当然。你看谁家的澡堂有穿衣服洗澡的？”

    铁贵的脸红了红，知道自己好心办了错事，十分懊丧。

    洗完澡他一直在想：献丑了，献丑了。我这个高中生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都是因为贫穷，三门不出四户，没见过世面。

    回来后，他统一换上了一表新的黄色棉军装，不过还没有发领章和帽徽，这要等到部队新兵连培训三个月后才能配齐。

    听领兵首长讲新兵还可以在县城住两天。铁贵想穿着新军装回家送给妈妈看看。他向领兵首长请了假，首长破例地批准了。可是下午已经没有去老家的客车，怎么办？他和邻村的一个新兵张洪福决定步行回家。可是从县城到老家足有60多华里，少说也得四个多小时。铁贵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家，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两个人走了一下午，到天黑的时候才回到了家。

    铁贵穿着军装回来了，这是妈妈根本没有想到的。全家人喜出望外。特别是徐翠兰看见儿子穿着新军装，成了威武的军人，心里说不出有多么高兴。

    铁贵告诉妈妈：“我第一次在县城看到了电灯，第一次到澡堂子去洗澡，第一次在招待所吃会餐。第一次坐上了汽车。”他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所见所闻的新鲜事。

    妈妈说：“要不是去当兵你会开眼界吗。不离家，不离村，永远是个无知的孩子。还是当兵好啊！”

    这一夜铁贵和爹妈说了好多好多的心里话。

    第二天铁贵起早去公社坐车回到了县城招待所新兵站。

    铁贵回县城后当天下午就出发了。当汽车来到烟台市已经是黑静了天。铁贵第一次隐隐约约看到了夜晚灯光闪烁的城市。“啊，这就是城市，这就是农村孩子梦幻般的地方。啊，我终于见到了城市，城市夜晚有光明，而农村是一片黑暗！”

    晚上10点半钟的时候，铁贵坐上了西去拉兵的瓦罐列车。铁贵坐在吭哧吭哧响的火车里，心情十分激动，因为这是他首次坐上了火车。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火车。火车是什么样子。在车厢里他想往外看看，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到了济南站。

    他和伙伴们下车了。

    铁贵在新兵营训练了一个月，学习队列、内务，部队的条例、条令等军事知识。

    他写信给家里说，他第一次住上了楼房，走在楼梯上蹦蹦地响。住在楼房里很干净，很舒服；他说，他第一次登上济南最高的四层百货大楼。第一次看到了以前只在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里看到的红红绿绿，五彩缤纷闪烁耀眼的霓虹灯广告新奇动人，看也看不够。他说，第一次看到了贴地面飞跑的轿车。第一次去济南新华书店买书，第一次在济南“金牛公园”看到了老虎、狮子和狼。他说，看起来狼和狗没有很大的区别，更没有传说中的狼那么凶狠厉害；他说，他第一次看到济南趵突泉的喷涌泉水，第一次……

    他向父母报告了这些喜讯后，说部队吃的是大米、白面馒头，少量小米，穿的是里外全新的军装，和在家的时候没法比。一切都非常好，我不想家。只是部队纪律严，训练紧张。初次出来不大适应。又说，有的新兵想家哭得鼻子泪的。真没有出息。他随信寄回家一张二寸的带领章帽徽的军装照……

    新兵营学习完后，铁贵分配到独立一师高炮营高炮连指挥班干侦查员。

    铁贵在连队里很勤快。经常利用星期天到连队伙房帮厨，洗菜，刷碗，打扫卫生。帮助战友洗衣服，理发。整理床铺、内务，受到连队的表扬。

    铁贵走到那里就把好事做到那里。

    二月中旬的一天上午，他和班里的几个战友到大明湖公园去观看正月十五灯展。这天天气不大好，刮着西北风，空中飘舞着雪花，气温很低，干冷干冷。旁边不远湖里的冰面上有十几个儿童兴高采烈地用鞭子打“木猴”（陀螺），鞭子抽得“猴子”飞快的旋转，孩儿们玩着，跳着，叫让着。忽然一个七八岁孩子的一只“木猴”滚到远处的冰上，他急忙跑去追抓。跑着跑着，孩子突然掉到2米多深的冰窟里。此情此景，孩子们吓蒙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咋办好。这时，突然岸上有人大喊：“救人哪，救人哪，小孩落水啦！”

    一声大喊，惊动了正在观看灯展的铁贵和他的战友们。不容分说，铁贵和战友迅速向喊声奔去。铁贵跑在最前面，他远远看到一帮儿童在离湖岸十几米远的冰面上惊叫地哭喊。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儿童掉进了冰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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