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我养。师父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我说。
因为那是你的孩子。师父轻轻的揉着我的头发。
那也是你的孩子啊——这话憋在我的喉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只是半张着口,一个字也吐不出,心里像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仿佛拧一把就能流出辛酸的泪。
师父无声的揽过我,低下头亲吻着我的眉间,徐徐道:阿音啊,你如此在意这个孩子,难道就忍心在生下他后让他做个没有母亲的孤儿吗?
我颓然的靠着他的肩,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我闭上眼,喃喃道:师父啊,直到现在我依然时不时会梦见那场漫天的大火,梦见我一个人站在一片废墟中,梦见我娘倒在刀下的样子,梦见我爹刚毅决然的背影啊……
耳旁传来师父低沉的声音:阿音,曾经的事,能忘的,就应该忘了。
怎么忘记呢?我梦呓般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师父冰凉的手指轻轻替我拭着泪。
忽然间我用力从师父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直视着师父的双眼,说师父你知道吗,我是被我爹打大的。
师父微怔了一下。
我的声音一点点颤抖起来:你知道吗,我爹从来都认为我没有教养,不求上进,他认为我是他人生的败笔,没有我大哥那般刚正不阿,没有二哥的敏而好学,没有三姐的知书达理,我就是个拿不出手的残次品,是个整天就知道贪玩闯祸的不孝子。
师父不言,只是平静的听我继续诉说——
可是,可是他每次那么发狠的打我,我都不恨他,不怪他,因为那是我故意惹他生气的,至少他还肯打我,至少他没有忘记他还有我这个女儿。
师父轻抚着我的后背,什么都没说。
我哽咽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也一直很想向我爹证明我不是不争气,只是不想按照他给我设定的人生一步步走下去。
可是,我还是没能来得及证明给他看啊……我说着,缓缓低下了头,声若幽魂:每天夜里入睡的时候,我都想着,如果能一觉睡到小时候,那该多好……
良久无人言语。
窗棱在地上拉的影子斜了又斜。
终于,师父开口了:阿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仇你终其一生都报不了,怎么办?
至少我努力了。我说。
努力没有回报,你也甘心?师父道。
我抬头看他:努力了就有机会,不努力连机会都没有。
师父整齐的眉毛微微上扬,道:你要杀的人,一个是深居皇宫的天子,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太傅,无论哪个,都会带给你一场血雨腥风,纵使你武艺有成也未必能善终。
我没想过要善终。我说的很快。
师父的眼中瞬间浮起浓浓的沉郁,间或闪过星星点点的怒意。
我依旧直视他,毫不回避:所以生下孩子后我还是会离开的,不管你应还是不应。
想了想,我又故作轻松的笑道:当然,如果师父你不阻止我报仇,我还是会考虑闲暇时候回来串个门什么的。
我会阻止的。师父道。
我怫然大怒:你凭什么总是要插手我的事!
因为我怕我护不了你!因为我怕你死!因为我怕有一天我没了这身武功,就无法把你从刀刃上拽回来!!——
师父陡然间冷冽强硬的声音将我震住。
怔了怔,我迷惑道:没,没了武功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了武功的意思。师父平静的说了句废话。
……
我放弃了追问,叹息:师父啊,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了我?
师父一脸天经地义:谁让为师会喜欢你。
我蹙眉:可是我又不喜欢你
师父淡淡道:那是你的事。
我:……
师父的声音最终还是软了下来:跟我回去吧,阿音,不管如何,你需要安心的养胎。
我保持沉默。
片刻后,师父叹道:你身上还有翠羽草的毒,虽然尚未扩散,但拖久了必定会伤及胎儿。待得你回到龙池山,我也好去替你要来解药。
闻言,我终是放弃了抗争。
我的确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平静的等待孩子的出生。
好,我答应你。我说。
师父吻了下我的额头,道:好好休息,我去吩咐厨房熬些药膳来。
我依言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一个脑袋。
临出门的时候,师父突然莫测的看了我一眼。
他说,阿音,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其实你心里根本是有我的呢?
******
这一觉我直睡到次日午时才醒。
睁开眼时师父并不在房间,床头放着一张纸条,我扭头扫了一眼,知道师父只是出门去给我抓些内调的药。
我有些口渴,遂用手肘支撑着坐起。
看到立在床头的拐杖时,我眼角抽了一下。
挺贴心嘛。
我用胳膊将拐杖勾了过来,费劲儿的撑着站起,一瘸一拐的朝门口走去,想叫这客栈小二给我弄些吃的。
推开门我伸着脖子朝外看。
只一眼,便如遭雷击。
目光尽处,曾奚高拔英挺的身影正立在柜台前,抬着手似是在向掌柜询问着什么。
我万万没有料到曾奚会找到这里,忙不迭用唯一完好的拇指将门关住,整个人颓然的靠在门上,心乱如麻。
我想他,想见到他,可又害怕面对他。
我不知道见到他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向我伸出的手,更不知道怎么向他说出我有身孕的事。
这一切都让我恐慌。
恐慌的完全不知所措。
我低下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我连呼吸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终于,曾奚的脚步声在我背后戛然而止。
他站在与我只有一门之隔地方,敲响了我的门——
当,当,当。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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