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门口进退不得,来得不是时候!
樊家女郎红了脸,因为年纪比她大,不好称呼,便对她欠了欠身。美丽的人,无论如何都充满了少女风致。不像她,看见长者就会长揖。弥生顿觉失落,和她一比自己明显逊了一筹。人家知书达礼,她倒像是个草莽出身。
还杵在这里碍眼干什么?看来夫子和人家果真早就有牵搭了,她不识相,没的讨人嫌。
弥生干巴巴的笑,“咦,我走错门了。明明要回耳房的,怎么到这里来了!”她干笑着指指外面,“那个……我走了。”
“回来。”她刚要抬腿,夫子发话了,“我有事要吩咐你,你先别走。”复对那樊家女郎道,“你的意思我知明白了,我眼下要忙,你且回去。等回头得了空,再细说不迟。”
弥生偷着撇撇嘴,听这语调多温柔!以前对她凶神恶煞的,面对漂亮小娘子就是另一幅模样。善言笑,果然啊,言笑都对着樊家女郎了。
那女郎似乎不舍,又碍着有旁人在场,只得福身行礼告退。经过弥生身旁再一点头,弥生忙回个笑。不过表情不大受控制,可能笑得比哭还难看。
夫子在案后落了座,随手拿了本手札来翻,又提笔蘸墨,一面道,“怎么不在家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弥生现在很后悔,是啊,在屋里吃吃睡睡多好,偏想着颠出去买礼物贿赂他。现在心都凉了,满腔热情都化成了灰,那么周到根本多余!她拧过身,想想自己虽然郑重其事,人家未必稀罕。热脸贴冷屁股什么趣儿呢!一赌气,话锋便旋了个圈,远兜远转开去。
“我落了东西在学堂里,特意来取的。”她笑得嘴角发涩,天晓得她多想哭。再琢磨琢磨,自己又感到很奇异。为什么要哭?夫子还是她的夫子,就算收了别的女弟子,她也没有理由觉得颓丧。皓月说月事期间容易发脾气,要么真应了她的话,她莫名的心情低落,大约就是因为这个。
“落了什么?”夫子连看都不看她,视线停在书页上。
弥生迟疑了下,“是常岳的拓本,回去好临摹。”
他终于抬起头,“你这样勤勉?”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那是什么?”
她下意识往身后藏,故作轻松的耸一下肩,“没什么,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夫子才刚说有话吩咐的,是什么?学生领了命就去办。”
他搁下手里的狼毫探究的一瞟,她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想知道。起身踱过来,伸手去触那盒子的边角,“让我瞧瞧。”
弥生心里不痛快,执拗的往后缩。她买的东西,既然不愿意送给他了,凭什么非得给他过目?她使劲扽了扽,“说了没什么!”
男人的力气她是没见识过,她咬牙切齿的抢,他只消一只手,照旧纹丝不动。不过她这个做法当真让他不太高兴,简直有忤逆的嫌疑!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难道是先前的情形叫她误会了?
“我和樊家女郎没有什么。”他说,“你不要胡思乱想。”
弥生脑子钝,她到死都想不到这是夫子在向她解释,依然郁结难解,“夫子的事不必告诉学生,学生呆蠢,听了也不懂。”
他皱起眉头不说话了,但是眼睛直直盯着那几根葱白似的手指,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弥生怕他怕得要命,之前是一股无名火支撑着。现在见他神色阴郁,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尤其让她发怵。她一抖,很没骨气的撒了手。
是把白玉柄麈尾嘛!慕容琤起先有点惊讶,渐渐笑意攀上了眼底,心道这丫头真有心,身上不舒服还出门给他买礼物。他感到愉快,周身都觉得暖和起来。拿着麈尾把玩,沉吟道,“料子还行,做工也凑合。”他笑吟吟看着她,“这是男人用的,你买来做什么?”
弥生红着脸,夫子那么厉害的人物,她有点风吹草动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既然早就窥破了,却还存心揶揄她,可见这人极不厚道!她别过脸,“我给自己买的,等日后有机会,我要女扮男装去清谈。”
慕容琤脸上挂不住了,难道他猜错了?给她自己买的,还打算参加清谈?果然愈发了得!他眼一横,把麈尾往盒子里一扔,“我有多久没让你背《周易》了?”
弥生垂眼盯着自己的履上的云头,咬紧牙关决定死不开口。
他见她不应,蹙着眉头沉声道,“尊长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摆明了就是欺负人,看她老实,动不动拿这个来给她小鞋穿。还有她的麈尾,她的一片心意,他竟然随手就扔开了!弥生憋着气把盒子重新装好,在缎面上抚了又抚。越想越是心酸难言,她裹着袖子擦擦眼睛,“学生不会背《周易》,夫子要叫我罚抄,我现在就去。”
她这算把自己给发落了吗?他抱着胸道,“我让你罚抄了么?自说自话!”
“那夫子要如何处置学生,学生听夫子的示下就是了。”她脊背挺得笔直,还是那副气傲的样子。把盒子揽在胸前,总归不服气,小声嗫嚅着,“我原说不让看,是自己硬要抢。看了又不称意,还要罚我背《周易》,没天理……”
他的眉头越挑越高,“你大声些,我听不见。”
“我没说什么。”她不看他,曲腿一蹲,“夫子若是没别的吩咐,学生这就回去了。”
他居然噎得没话可说,胸口扪着气,发狠瞪着她。隔了一会儿把案上的书啪地合上,还在为自己会错了意耿耿于怀。乜她一眼,老着嗓子道,“我问你,你这麈尾在哪里买的?”
弥生估摸着是她先前闯进来坏了夫子好事,所以他现在不依不饶的要泄愤。她气死了,脱口道,“在西市,还遇见了晋阳王殿下。殿下停了肩舆,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赌这口气有什么意思,就是心里不平。夫子不是要把她嫁给晋阳王吗?她听从他的安排,这下子他总该满意了吧!
可是慕容琤觉得她真的很笨,常常会错他的意。以往还体念她小,又是不上要紧的问题,稍稍提点几句就作罢了。可她刚才的话触了雷,他气愤难平,铁青着面皮道,“你放肆!谁准你大庭广众下和陌生男人搭讪了?还有脸大言不惭?”
她被他一喝吓得噤住了,终于站在地心大放悲声,口齿不清的哭诉着什么。慕容琤被她哭得发躁,努力了半天只听清“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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