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委书记、局长于浩仁坐在主席台上，下面乌压压一片蓝制服。刚才侯冠军宣读了竞争纪律，不准拉票、不准请客送礼等等，接下来是该于浩仁做讲话动员。
李作为也来参加这次竞争了。
本来他在党校学习，职务呢，当然还是副的，副所长。这事儿牵扯到个人利益，所以人事科张少军亲自打电话通知他，一定要参加会。再就是白杜鹃也发了短信，丁媛媛也通知了他。所以这次回来，还有些十万火急的味道。
李作为的大脑在思索着，就在一小时前，早晨在家里，他做了一个决定。
其实这次竞争，除了党委以外，有些个科所长耳朵长，早已经提前知道了，传出风来，李作为通过别人也知道了。可是，他明白，这次必须“有所作为”了。但，到底出不出手呢？他心里一直没个决定。
他不想跟老婆商量，他宁愿跟哥们儿谈自个儿心情。因为、因为他对老婆早已经没感觉了。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男人就这样，时间久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股子激情也就被磨损掉了。好比机器，早晚要折旧没了。这时候忽然遇见一个人，就这么巧，在一个地方，一个时间，与你所谓的邂逅，正好你心情很孤寂的时候。这时，火花一擦就着了。也许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都会这样，你并不会完全了解他或她，可他或她会一瞬间吸走你所有的感情！
这个女人我们后面会提及到。
可这事儿跟谁说去？还是跟老婆商量吧。一商量，老婆的意见很简单：花钱！送！
难道真要去花钱买吗？是的，真要是花钱，有，自己不差钱儿。可是，怎么把钱递上去？说什么？怎么说？直接打电话先说一说？还是到领导家扔下就走？他不知道。
可是，最关键是：这是他的性格吗？这是他李作为吗？他觉着这么做太违心，他宁可保持现状，也不想那么做！
正好王文松又打电话，找他问烟的事儿。他忍不住把自己心情说了。王文松也叫他买，说这就是现实社会，都这样，要与时俱进。嘿，说得轻巧！可他心里还是有他的想法，王文松说他个性强，这么着吧：要么买；要么就算，就这么个小官儿，也别把事儿看得太重了，叫李作为自个儿琢磨着办吧。
那天晚上他几乎一宿没睡。
他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方面，自己都四十多了，本来副所长就提得晚，现在提个正的，也不是很年轻。可是要进步，就得走这条路！因为正所长就一个名额啊，竞争太激烈了，必须有所表示！
可是，真要选择那种方式吗？自己干了二十多年工商了，从科员到副所长，直到现在，从来没想过要花钱，就是干工作。干！干！干！他就觉着把工作干好了，达到领导满意了，他该得到的也就得到了。
当然，他这些年没少干，确切地说，他干得更多！
可是，还是需要花钱啊！他不是不明白这里头道理，王文松说得对，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社会，这是规则！
既然选择了要进步，既然身在这个队伍里，你只能走这条路。
可是，这是亵渎灵魂啊，要送出的不只有钱，还有别的，更珍贵的东西！
他忽然很悲哀，很失落，心里有一股很凄惨的感觉。
他又很不平衡，他觉着这些年他干的工作、出的很多成绩，到头来都是零，还得按照这个规则走下去。
他想了一夜，到最后还是没有做出决定。第二天老婆催他，叫他赶紧拿主意。可是他，他已经麻木了！
那就这样吧，听老婆的，送！
一大早，老婆就去了银行，取了六万块，用纸袋包着，送到单位，给了他，很紧张。他接过钱，沉甸甸的。最叫他难忘的是，老婆走到时候深情地望了他一眼，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眼，这是共度难关啊！
他忽然觉得还是老婆最好。
他拿过钱，很不好受，还是那股失落，涌上心头，他很悲哀，这不是人家送的茅台酒、中华烟啊，这是自己的工资，整一年的工资，他的血汗钱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出去？
他很不情愿。
可是，只能送出去，送出去就成了。
于浩仁眼皮子耷拉在手里文件上，他在思考着怎么说，过了一会儿，他才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同志们！本来嘛，按照咱局现状，需要产生一名所长、四名副所长。不过根据市局安排，经党委集体研究，还需要保持一定的职位空缺，所以……这次，只竞争副所长……”
此言一出，就像晴天在地上落下一个炸雷，会场上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向了前排的李作为。
其实提拔一名所长的说法，人们早就猜出来了，也有小道消息。李作为也绝对是大热门，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主持工作的副所长就李作为一个，成绩很大，为人很好，所以都以为这次非李作为莫属。
现在大热门变成了大冷门！没戏！
李作为坐在第一排，旁边全是正式的科所长，这是开会的惯例。于浩仁这么一宣布，显然很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大跌眼镜。会场上空气顿时沉闷起来，那意思很明显：李作为要么继续主持下去；要么闹不好就还是个副所长，连个代理也不是了！
旁边严先锋微微扭头觑了一眼李作为。两人以前关系不错，严先锋是桑田的老所长，就在李作为之前。李作为忽然觉得有些别扭，浑身上下痒痒挠挠的，一阵燥热，浑身不自在。他忍不住稍稍耸了耸肩。
他感觉出了什么，他觉着背后上百双眼睛都盯在他的后背上，他觉着人们都在注视着他，他心里涌起一股很受重视的自豪感。他一阵激动。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严先锋和其他科所长们，可人们忽然又正襟危坐，不理他了。
就在一瞬间，他觉着一阵子悲哀，紧接着，这股悲哀突然变成了失落！
没有一个人还看着他、没有人在心里还在意着他。他反应过来了！他已经不再重要了。现在人们关心的，是领导嘴里说出来的话！
“同志们，这次竞争副所长职位，数额是三名。不过，数额虽然只有三名，可是机会难得啊。按市局要求，一定要贯彻*集中、择优录用的原则，把选拔干部的权利、切切实实交给群众！我的观点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说你好，才是真好，我说你好，只能是一部分，所以这次，经党委研究，*评议的分数要占大头……”
李作为木然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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