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敬不识孟昭德,但见他会说中文,只得一拱手道,“刚才堂上未和大人絮语,不知大人高姓大名?”孟昭德笑吟吟道,“在下前兵部丁氏,名讳上汝下夔,老父台府内伴读书童是也,姓孟名昭德,现在是东海道五国藩主,却不知沈大人是何处发迹,又是哪一科的功名啊?”沈惟敬见原来是大明子嗣,并非会说中文的“倭寇”,不由近了几分,连连拱手道,“原来是老兵部的府事,失礼失礼,沈某惭愧,布衣出身,未曾有什么功名,倒是孟大人高绝,到了这东陲岛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www.103v.com”
孟昭德听罢脸一沉道,“少说废话!你做的好事!你当堂上你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我不知晓么!沈惟敬!我只要一纸书文上呈太阁殿下,又或者直接去见两位钦差大人,你便是千刀万剐,诛灭九族之罪!”沈惟敬本一流氓出身,自来就不稀罕什么地位金钱,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就一个会说日语的本事,若除了这个,自己狗屁不是,所以大明朝廷不会重用自己,顶多赏个几百两金子,待差事过后自己还是孑然一身,那之所以沈惟敬会担下此两国议和的费力不讨好差事,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位小流氓有个大梦想,要成为大明历史上的外交功臣,在青史上留名一笔,做个流氓界的历史第一名人!所以他不顾一切两头说和,一边许诺明神宗能让丰臣秀吉称臣,一边答应丰臣秀吉朝鲜四道,为的就是最后两家和议,他才能被史官记载。
现在孟昭德知晓真相,沈惟敬功亏一篑,他如何能不怕,这比孟昭德威胁他罢官夺爵(就一个六品游击,爵位更是没有)还难受,于是沈惟敬拉住孟昭德的手说道,“孟大人,既然都是炎黄子孙,有话好好说即可,何必如此相逼,若是大人手上不宽裕,那小西行长不愿打仗,托我促成和议,曾私下许了沈某五万两黄金,我都给了大人如何?”孟昭德如何能把几万两金子放在眼里,不过是要拿捏沈惟敬而已,他见沈惟敬害怕,知道是戳到沈惟敬痛楚了,于是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你三更时分到名护屋城外五十町的落日亭等我,你我详谈!若不来,明日我便叫你身首异处!”
沈惟敬哪敢不答应,连连说好,孟昭德这才扬长而去。两人分别后,孟昭德直奔蒲生氏乡府邸,说是府邸,其实就是五大老随行而来,负责名护屋一切事宜的浅野长政临时为他们搭建的木棚而已,孟昭德通报之后,独自走入棚内,大概五十步见方的一个小卧室,蒲生氏乡脸色惨白,正在卧榻之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孟昭德皱了皱眉头,叹气坐到蒲生氏乡身边,握住蒲生氏乡的手说道,“少将方才廷议,就一语不发脸色苍白,我便知不好,后来你又中途离席,我这挂念,可不敢失礼,才太阁殿下散后放来,少将不要怪我。”
蒲生氏乡艰难的摇了摇头,勉强答道,“左府不必如此自责,你对我如何,氏乡知晓的,可惜啊,我这身体每况愈下,不能起身答谢了。”如此模样,正和当年的竹中重治无异,孟昭德不由勾起愁思,眼泪大把大把的掉了下来,蒲生氏乡见状,硬撑着苦笑道,“左府是哭怕将来没个好对手了么?”孟昭德摇摇头道,“我只是难过,少将如此英武,百战百胜之才,为何一年多不见,就成了这般光景,实在不应该啊。”蒲生氏乡听闻此言似乎触动心事,他痛苦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方才对孟昭德说道,“我便...我便不怀疑么,左府,你要小心身边的奸细,我自去岁进献平朝策略后,就每况愈下,我怀疑...我怀疑是有人在我食水中落毒!”
孟昭德听罢浑身一震,这可不是小事!他一把扶住蒲生氏乡,低声问道,“莫要瞎说!许是偶然病痛,会好的!若有人落毒,又何须等到今日!”蒲生氏乡长出了口气道,“左府,你不明白,氏乡有些事也未和你说,不过现在不说,怕是来不及了。”孟昭德忙贴近蒲生氏乡的耳畔说道,“你说,我听着呢,”蒲生氏乡这才言道,“其实氏乡早知道,就算移封会津也好,官位不得升迁也好,都是太阁忌我,不过前几年有右府(羽柴秀长)照应,他力保我,太阁才未除掉我,所以我自去年身体每况愈下,我就知道了,去年开春,右府不是重病不治,去世了么,想来是太阁牵动自身,开始为自己之后打算了,所以你...你也要小心提防啊...”
孟昭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时间朦朦胧胧,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眼含热泪道,“不会的...不会的...义兄天性不坏,不会做此事的!”蒲生氏乡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知道,左府你宅心仁厚,是想避免日后的一场恶战,可是氏乡来日无多,也不怕尽言了,左府啊,你要小心太阁,太阁死前必会有对你们的行动,你要熬过去,我料定,太阁死后先是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会对立,到时候你千万要拉拢武将一派,那些武将都是大名,手握重兵,有他们支持,你就能入主京都,而后德川家康便不足惧了,其实真正要...要提防的还是前田利家,大纳言这个人有一个优势,你万万不及,就是丰臣氏武将派的真正首脑乃是北政所,她可和大纳言的夫人阿松是至交好友,你若要...若要入主京都...最好的法子就是为太阁办丧,好似当年信长公的葬礼一样,而后在...在想法和前田利家一争高低...若你未曾取得太阁殿下葬礼的话语权,又不如大纳言和北政所的关系近,你是...你是万万赢不了的。”
孟昭德边听边点头,待蒲生氏乡都说完后,痛哭流涕道,“少将啊,你...你放心吧,若太阁苛刻于我,我一定谨记你的话,什么都给他忍过去,你放心,好好养病吧,将来你我还望有并肩作战的一天呢。”蒲生氏乡摇摇头道,“怕是...怕是等不到了,左府,你是个忠厚的人,我只求...只求你多多照顾蒲生氏后人,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孟昭德忙低声许道,“少将放心,将来孟昭德有主事一天,蒲生氏香火不绝,后代和我孟家共同荣辱。”蒲生氏乡含笑道,“这便好了,你孟昭德...孟昭德的话,我信得过,好了,左府...你走吧,太阁要我死,你万万不可逗留,会让人...让人怀疑。”
孟昭德知道蒲生氏乡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忙起身擦干眼泪,拉着蒲生氏乡的手,狠狠的握了一握,愤而转身离去。待孟昭德走后,蒲生氏乡用手轻轻敲了敲床边的木板,板子后面走出一位家臣,他个子很矮,年岁不大,满脸的泪痕,噗通就跪到了蒲生氏乡面前,蒲生氏乡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起来吧,为何此时行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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