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五)
阴司近年颇少风波,而这般泰平,于灵山之乱而终。
而这灵山之乱的始作俑者,正是郁长生。
那约是秦玉凌见过冥帝殷碧城最为狼狈的一个表情。那日两人均是办了差事,偶然遇到,便一同到殷碧城蜀中的居处一坐。
正是赏竹听风,对弈品茗之时,一只碧玉蝴蝶翩跹而至,停于殷碧城那形状姣好的右耳之上。片刻之后,从来笑面盈盈的殷碧城面色一凝,惯是会隐藏情绪的人,马上又换做了方才淡定不惊的神情,可那一刹那间不自觉的诧怪和蹙眉,恰好被秦玉凌瞧见了。
“可有什么急事?”秦玉凌直觉碧玉冥蝶报信,必非寻常事,便问道。
殷碧城道:“人界有诸多和尚,冲着阴司来了。”
“哦?”秦玉凌也是惊愕:“可是正面对上了阴司?我也去瞧瞧。在何处交战?酆都入口处?”
殷碧城犹疑一瞥,方道:“灵山。”
“在此之前,相信大多人同我一般,只知阴阳二界于酆都交汇,却不知灵山亦有通往地府之途。当日我与冥帝赶到灵山时,已有诸多高僧集结,正携手打坐,齐心破除黄泉入口处结界。高僧之后,是人界降妖除魔的所谓正道与修仙之士,均候着结界一破,攻入阴间。而阴司竟毫无动静,均守在结界之后,无一人应战。”忆起当日之事,秦玉凌犹历历在目。
“为何阴司不战?”未靡疑道。
那魁枢小心窥看了殷碧城一眼,答道:“……当时未得到冥帝的指令,十殿阎罗均不敢擅自应战……”
殷碧城接道:“不应战只因不愿让地府众人知晓了灵山入口,因而我单嘱咐十殿阎罗中的八位,以法阵巩固结界不破。”
“当日我便想问你,以你之法力,杀了那些僧道亦非难事,为何不动手?”
“呵,我一出手,势必引起各方瞩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我不喜杀人,更不喜杀凡人。……何况我倒要看看这事后到底有何种玄机。”
那日灵山境内,群雄集结,虽均是所谓正道,却并非互相认识。秦玉凌便与殷碧城混入其中,一探究竟。这群人中不乏法力高超之士,然后竟无人识破殷碧城二人伪装,秦玉凌方更觉察这殷碧城法术高妙,远非一般人能及。
“明本是那鬼见愁楼毅放出消息,召集了三百位高僧做法破界,又将我们一众人集结至此,怎的他自己却不见人?”
“莫急,楼毅在灵山境内一处观看战局,恐形迹走露遭阴司暗算故而隐藏。对付鬼界以佛门最为厉害,结界不破,再怎样着急也是枉然。”
“……今天一战,我方形势大好,灵山守卫薄弱,易于攻破。阴间八个阎罗都出来了,也并未占到上风,今日定是屠鬼大日。”
……
几番探听,殷碧城与秦玉凌也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鬼见愁楼毅,从许多年前便是屠妖杀鬼的血腥之人,杀害阴差鬼官,篡改生死簿之事亦做过不少,阴间一向视之为心腹大患。
如今他竟寻上灵山……殷碧城皮笑肉不笑,摇摇头。
“……为何我竟从不闻这灵山之境?”秦玉凌问道。
“……灵山乃是当年通天之梯崩毁后土石堆积而成,说它是通天梯的废墟也不错,当年通天梯是天界禁忌,不为寻常凡人所知。你不听闻也是正常。”
秦玉凌更觉殷碧城来头不小,且按捺住疑惑,一观战局。
只见三百高僧沿一小土丘围坐三圈,各屏气凝神,持珠讼咒,俨然一座金钟罩,梵音沉沉浑厚,而其阵坚固不催。法阵之力重重叩向黄泉结界。
阴间只守不攻,势力此消彼长,战局僵持不下。
直到夕阳西下,殷碧城手指在扇柄轻敲,面色亦有不快。秦玉凌也乏了,直道:“这都快大半天了,我还不如先去打个盹儿。”
语毕忽闻一阵怪声从远处而来,虽然微弱却来势汹汹。
众人仍不察觉。殷碧城先道:“不妙。”
而后高声道:“众人快退,洪水来袭!”
听得此话,人群里炸开锅,乱作一团,“胡说什么!”“哪来的洪水!”
质疑纷纷,然后片刻之后,声势愈大,众人也终于听见,的确有洪水穿山而来之感。
“快撤!”
一时间观战之人尽作鸟兽散,沿高处向着灵山境外奔逃,狼狈十分。
秦玉凌也急了:“怎么办!”
只见殷碧城眸光一闪,一只碧玉蝴蝶已飞至眼前,足有三人身形大小,托起自己和秦玉凌二人抟风而起,盘旋天上。
果然是滂沱白浪,浩浩荡荡,翻山越岭,直冲灵山而来!
秦玉凌目瞪口呆,山间草木尽折,浪头越攀越高,狠戾逼来。
然而那三百高僧,竟还纹丝不动,仍在打坐设阵!
“快逃啊蠢和尚!”秦玉凌本能情急大喝。
“……他们不会走的。”殷碧城道。
“什么!”
殷碧城眼望下头那金钟罩似的阵法,说不出是怎样表情,无奈,失望,轻蔑,哀叹,或是其他什么,秦玉凌从未看过这般复杂的神情。
殷碧城沉沉道:“他们已听到洪水之声,却不会逃的。其一是怕对抗结界的阵法散了,其二……呵呵,他们根本不相信洪水会伤的了他们。”
……这些和尚,好似不会害怕,面不改色,坦然地等待洪水来临,以为自己真有金钟罩在身,真有佛法无边,对抗得百鬼凶恶,也对抗得汹涌洪水。
洪水冲卷而来,冲散阵法,淹没那金钟罩似的阵法,淹没了梵音声声,淹没那三百僧人。
佛法无边,却没有救渡。
……洪峰已走,灵山境内淹没在水中,一切归于静止。
秦玉凌只觉心内冰凉。
“不是人……不是人了……”口中念念这一句。
殷碧城目色苍凉:“你才知如此么。他们早就不是人了……”
修得佛法,忘却了害怕,不惧死,坦然对待危难,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秦玉凌深吸一口气,任何事情,太过极端皆是不好。“无挂无牵,坦对生死固然是好,可若能保全自身性命周全的情况下,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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