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个字没有。
“你说你的真心给了我,那为何要对我隐瞒!”
纸上墨块越来越大,执笔的手愈抖愈烈。
“啪!”封黎将笔一拍,突地狂态大作,狠狠地往桌上一扫,笔墨纸砚通通摔地!
谢容慌忙过来拉他,被一把甩开,封黎双手抱头,癫狂地嚎叫:
“你哪里有真心!谢容!我不信你,你的真心,去给其他什么贪官污吏,我不稀罕!你没有真心!我能写世间千万人的心,但根本写不出你的心!你可知!谢容!我写不出你的心!”……
……
“……你写不出谢容的心?”
“是呵,只要意念集中笔上,我能写出任何人的心事,唯独谢容……这么些年,我不管试了几次,均一个字写不出……”
于是,他永永远远怀疑猜忌,离不开谢容,却永远不信谢容。
“那次狂暴之后二日,他过来给我送史册誊抄本,我便书字成灵,化出一只鹏鸟,载着我俩飞出秦府,飞离京邑。我要谢容的心,只同我在一处,哪怕我不知不解。我绝不让他把真心给其他人。这么多年,我恨火焦身,杀心起伏……我对谢容,有杀心……”
那时的二人还想在一处僻静小地生活,封黎继续著史,小谢操持内外,能有四邻融洽,恬淡和美。
可封黎做不到。
他的字受人交口称赞,他的文赋亦得人景仰,只是无人敢和这个阴鸷的瞎子接近。
因他疑心每一个到访的人,他写出他们的心思,他得知他们喜爱小谢,得知他们内心都赞小谢面目清秀,做活能干,脾性温和……而这一切,他封黎都看不到!
嫉妒,愤怒,自卑,他写出旁人心底秘密,却用之嘲讽旁人,他看透所有的人心,可所有人都厌恨疏远他……而唯一留在他身边的谢容,他唯独看不透!
封黎濒临崩溃,无法再与旁人接触,只得和谢容隐居山林。心却越来越重,只觉总有一天,他定会杀了谢容……这是让他安心的唯一道途……
著史一晃二十载,直到秦玉凌二人出现……
故事道完,字尽搁笔。盲了目的史官阴恻恻地笑道:
“如何,秦大人,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秦玉凌毛发倒竖,紧张道:“既是过去这么久了,况且我真记不起那小谢,你如今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史册中的你,还差一个结局……我杀了你,写上这个结局。”
“若是这样,你岂不是要真实地将你杀人写进史册中!”秦玉凌退后几步,左右四顾,皆无出路!
封黎笑了:“没错……这又何妨,我封家的史,我追求一世,不就是个真字。我杀了你,这个功过,让后人评析!”
说罢快笔直书,念道:“虎!”就见一只猛虎窜出,直扑秦玉凌而去!
“哈哈哈哈,杀了你,再杀了小谢,我再杀了我,天地干净!”……
笑声狂暴,虎威凶猛,秦玉凌窜逃不及,被那大虎一掌拍在身下,一口血呕出!
顷刻间,屋宇摇晃,砖石坍塌,密室上空突地穿一个大洞,粉尘眯眼呛人,封黎不住咳嗽。又转眼,按住秦玉凌的大虎惨叫一声,消失了踪影,又一滴墨落下……
秦玉凌从地上爬起,挣扎着按着胸口缩到一边。那头封黎不知此处突发何事,只得又捉笔要去写,却哀嚎一声,只见双手已被一条绳索缚住。
未靡从上面大洞缓缓降下,袍带飞扬,眉间深锁,少有地藏着怒容。
声音清亮冷冽,道:“封黎。你心生恶念,堕入魔道,若再不思悔改势必成魔。”
封黎摇头晃脑道:“成魔有何不好,神佛救不得我,我便成魔!……苍天无眼,弄权争斗的官场蠹虫得享清福,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的却被冤屈,这是何道理?”
封黎神色更见疯狂:“我一生正直,不曾害过他人,著史也写的确乎真实,为何还会遭人陷害,落到身下死牢,不能尽孝,而今飘零山野的下场!你说!”
秦玉凌喘了喘气,叹道:
“……你不识人心……”
“你住口!这岂是识人心的问题?我不是傻子!识人心,我就要趋附他人,只记好不记坏,我就违背了一个史官应有的德行操守!你们岂知道‘尊史’二字?!”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叫人敬佩又惭愧。
什么是史,不虚美,不隐恶。这个史官,一生要著“以古为鉴”“为后世法”的史册,他笃行“书法不隐”,坚决而果敢,正气凛然。他本也可效法古之良史董狐,成为当朝“良狐”……
只可惜,他要写今,不是书古。
“我不后悔这选择,我所求的是‘真’,这有何可指责,你们告诉我!神佛不佑,我怎能不入魔!”
急促喘息声中,秦玉凌默然,无言以对。
良久未靡沉沉道:“你若求真,那便把关于谢容的真实也写上罢。”
此时封黎有些焦急道:“小谢……小谢……他怎样了?……你把小谢怎样了?”
未靡冷眼道:“是你杀了他。”
封黎一愣,好久好久,才近似抽搐地笑了出来:
“呵……呵呵……是……是我杀了他……小谢死了,小谢他死了……呵呵……”
小谢死了,他终于完完全全安心了。小谢的真心,给不了别人了,他不必再去猜测,小谢那写不出的真心了……他死了……
秦玉凌愕然:“……你如何杀了他?”
封黎面上极度惨白,僵硬道:“……呵呵……我先前在房中燃的香内放了毒,而在房外燃了另一种毒……在房中吸入半个时辰的人,若在房里待得长久还好,若是出来,又吸了另一种……二者相混,必死无疑……他不该出来,他不该……”
未靡面色不善:“为何杀他?”
“……我在房边设了结界……才去与秦玉凌做个了结……倘或有人破了结界,势必小谢会被带走……我不会让别人带走小谢,出了结界,他只有死……他只有死……”封黎颓唐靠在桌案上,眉痕惨然道。
被极端情绪盲了心的史官,杀害了世上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
斯人已逝,多少伤心黯然。封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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