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阴差志异录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51写心(三)第(2/3)页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便再无他人。

    是年腊月,皇帝设史馆,召集文臣再度修史,封黎亦在其中。封家世代都为史官,若论著史,再没比封家人更合适的了。封黎任了主撰之一,也从太史局升了门下省。

    封黎平生第一大愿便是修撰正史,既有了此次契机,更是斗志昂扬,往日封家祖辈所著私人史籍皆毫无藏掖地拿出,只望修成传世良史,也能彰显封家之荣光。

    正是意气风发,只等挥笔洒墨之时,圣上却又突下一旨,不单要著前朝史,也要著今史。

    古往今来,再未听说有人要著当朝史的。封黎首先便表反对,一连几番上书,无一例外被罔顾。古今帝王,谁不想青史记下功勋,圣名万代彪炳。圣意已决,他是当朝的史官,他忠于他的帝王,因此不能违逆。只是封黎著史,再也不得开心。

    史馆里人员混杂,各存心思,无论是史料、笔法、详略,总有大大小小的争论。如薛太史这般坦率直言的还好,大家可以当面引证据理,争个面红耳赤,待到出了史馆,赌上两天气,又可以一同吃酒谈笑。最可恨的便是脚下使绊的小人,拉帮结伙,想着法子离间,往外散播诽谤封黎的言语,倒使封黎平白地结下几桩梁子。这么一闹,史馆的人心不齐,皇上便将人分了两拨,一拨人编撰前朝史,而今朝史的重担就交到了封黎手里。

    皇帝道:“朕的这部史书,从开国起,一直编到朕他日驾崩之时。当朝的王侯贵官,不拘忠良、佞臣,皆可写入,便是你自己,也一同写进无妨。朕要一部史书,写出这百年治下的盛世江山。”

    今朝开国不过百年,仅仅百年,能沉淀出多少东西,便要著史称颂,最虚荣自负,追名称功的便是这□的圣心。明明坐拥江山,却这般惶急地要标榜千秋。皇帝要的是歌功颂德,他不懂史,至少不懂封家的史,封家的史,只在一个“真”。

    封黎著史,自然需要这百年帝王的起居注。而皇帝的一个脸色,封黎看不懂,起居舍人却是看懂了。这起居注,断然不会原原本本的交到封黎手里了。

    正是忧烦苦闷之时,封黎再次遇见了当日被张侍郎丢弃的小厮。在起居舍人的家宴上,这回他是宴游的宾客,而那人,则成了府上管事的。

    还是入了府门,还是当起了下人,重复着一样的给人使唤的人生。这或许便是天生的奴。

    官场的胜会华筵,摆在了春光绮丽,牡丹盛放的庭院,止不住歌舞流连,递不完玉笋金杯,酒醉颜红,畅谈吟笑,一场家宴,不知拉近了多少关系,促成了几家密约。

    封黎却是无法融入其中,本指望着单独与起居舍人一谈,令其给出未经篡改的起居注,谁知起居舍人与各位大小官吏周旋不止,又刻意避着封黎,简直连近身当面说句话都难。

    封黎架不住劝,没留神便多喝了些。不久便觉头疼胸闷,又不惯场面话,随意应酬几句,实在坐立难安,便摇摇晃晃出了园子,转了个拐角,到廊子上透气。

    没了牡丹姹紫嫣红,廊子边是一片荷塘,此刻并非花时,一团团碧玉盘般的荷叶飘着,底下几尾锦鲤探头曳尾,倒别有一番清净可爱。封黎扶头坐在廊上,心神稍安。

    清风徐过,锦莺婉转,轻细脚步近耳,再有一声低低的唤:

    “……大人。”

    转过头,一双黑白分明水样眸子,正正对上……

    月挂双眉,雪抟肌骨,乌发几缕随风,是个极清俊秀雅的男子。

    他约有十□岁,穿的算是体面,神情波澜不惊,明明未曾相识,却蓦地有些熟悉。面面相对,只是呆呆地看,那澄澈眼色里几分欣喜几分亲近几分敬重,又如久别重逢的故知。

    封黎点头示意,并不多说。

    “……大人喝点灵芝汤,解解酒罢。”那人微撇过头道。

    封黎这才瞧见他手中端了一个汤碗,还是冒着白气的,便接过来喝了几口。热气喧腾,烘得双目酸涩。

    要怎样体贴周全的下人,才会在一众人中注意到不胜酒力的封黎,才会瞧见他独自离开园子,才会特意温上一碗灵芝汤,特意端至自己面前……封黎心内有些感慨。

    “……若起居舍人府上做事的人,都似你这般伶俐周全,那倒是件幸事。”

    那人稍愣,眼神垂下,抿抿双唇道:“……大人……是不记得我了罢……”

    “我见过你?”封黎讶道。

    “……恩。去年此时,大人曾救我一命……”男子小声道:“那时,我被打个半死……”

    那日的柳荫浓翠,那日的红霞夕色,一下子明晰起来。当日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竟没想到他的本貌有这般出众;也没料想,那人如此念恩。封黎呆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沉下来。

    “当日不是叫你去做一门营生,怎又进到府里来了?”大家府中,做主的颐指气使,掌事的仗势欺人,都成惯例,难道不曾害怕又如当日般差点被活活打死。

    那人摇摇头:“……我自小就是官府中下人,别无所长,只会服侍人……若离了这些富贵人家,怕也是活不了……”

    封黎叹了口气。从这家的门被打出,又钻入另一家门里,这样的人,原也可怜,不肯也不能自立。情愿做富家的狗,也做不成自立谋生的人,虽可能更贫贱,到底比为奴为仆强些。只是封黎这般出身,哪里又知道平常人家的各种营生,都各有多少难处。

    封黎将汤碗递回,问道:“你叫什么?”

    “……小谢。”

    “小谢……”无意义地重复,封黎不知如何再将话接下去。只有两人的长廊,过往只有午后熏风,探入只余春日暖阳,一时间又相对无言。

    沉默片刻,小谢突然问道:“……大人看似心情烦闷,今日好似又有话对我家老爷说,是为何故呢?”

    封黎不料他观察如此细致,又借着酒劲,索性随口道:“正是烦在你老爷上头哩,要编纂史书,偏偏他给出的起居注是篡改过的,真正的起居注我还得再向他讨要。可不心烦么。”

    “起居注?……对大人要著的史书很重要么?”

    “自然是很重要。封家所著之史,绝不藏掖。”封黎按按隐隐发疼的头,又叹道:“……你莫问了,这不是你能懂的……若没真正的起居注,这史书,不做也罢!……唉。”

    

    -->>(第2/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