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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志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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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莲漏倒(三)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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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难挽春情短,花阴不胜雨宵长。一夜醒来,落花香冷,绿肥红瘦。刘睿和杜禹一前一后沿着城中河岸散步。自打被衙门那顿打后,刘睿便减少进城的次数,一是怕管不住自己脾气又添祸端;二是他用着一千年后的眼,着实看不惯这里乡风民俗,太多言行在他看来愚蠢,却不得纠正,他憋得慌。

    便像他现在鄙夷而恼怒地听着后边轻若无声的脚步,不用回头也知杜禹笠帽下惴惴不安的脸。杜禹总是如此,二人出门绝不与刘睿并肩:

    “……皆是因我……你才被他们排挤,若再与我一道,更要受他们白眼了……所以你走前面,我跟上……”

    刘睿被这话气堵,便随他的话自个儿大步向前。懦弱窝囊,无知单纯,偏偏某些方面又固执的紧,刘睿打心眼里疼杜禹,可多少又是瞧不上他的软弱退让,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雨润烟堤,柳绦拂水,布鞋打着水面胶着粘腻的声响忽地停了,刘睿转过头,就见杜禹呆立,昂首朝那边望呢——

    虽是细雨沾衣的天气,却搭了一座戏台,正演着那些佳人意重,公子情深,出水芙蓉般的旦,朗月清风样的生,还有打诨排场的花丑……杜禹看得痴了……

    “……你……喜欢看这个?”刘睿问道。

    杜禹有些羞怯点头:“……我从小喜欢躲在一边听他们唱……那些戏文里的故事,格外美好……我都忍不住想写呢……”

    刘睿在他眼里看见些星星点点的光,心里一颤,拉了他手就往戏台去:“……既然想看便去看吧,我陪你……”

    杜禹由他牵着,脚下有些磕磕绊绊,戏台上色彩明丽的舞衫歌扇渐渐清晰,婉转旖旎的曲调入耳,而杜禹抬眼,只见前头牵了他手的男人臂膀宽厚,足以放心倚靠一生……

    只惜那天并未餍足耳目,他们与那台戏终是无缘。那日是谷雨,有祭祀土地和姬太岁的庙会,这样热闹的时节,见到天狗遗下的祸害总是晦气的。人们埋怨着杜禹不识大体,在节气祭祀时跑出来闲晃,自然而然起了冲突……

    无边丝雨,打红折绿,春恨春愁,全在点点滴滴,润物无声中。竹梢涓涓,檐下沥沥。默然的两人各自捧了一个馒头,蹲在茅檐下听雨。

    杜禹偷偷斜眼,见刘睿闷闷不乐,鼓足勇气,一展清喉:“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近西厢理连结丝桐……”

    一间茅舍,几声歌啭,没有莲漏铜壶滴响,只听风竹微颤雨潇潇;没有西厢红烛高烧,相思频照,却有千丝万缕小小心绪,攒成西厢里一般缱绻……

    “……你莫笑我,我其实会唱几句……呵呵……”刻意打破沉默,杜禹掰着手中馒头,却不放到嘴里,只道:“今天连累你没听着戏……你若不嫌,那换我唱你听……”

    “这并非你的错……”刘睿沉沉道:“……还不明白么,世人的眼中早都盖棺定论,你是妖祸,我是怪人。无论我们如何让步,如何隐忍,也得不到只言片语赞许,世人喜欢棒打落水狗,越是忍让越是逼得紧。你瞧他们今日怎样对待你我……我们前段日子不招惹谁,还尽量躲得远远的,可过了这么久,难道他们的敌意少了分毫?我们早都被打上异类的烙印。小禹,这真非是你的错。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助长了他人气焰……”

    杜禹犹在掰着馒头,声息如蚊:“……撞上我,你很无奈吧……毕竟多多少少是因我之故才叫你受人排挤……”

    刘睿往杜禹头上用力抚了两下,咬了一大口馒头,道:“……莫名其妙回到千百年前,我已是自认倒霉了……但遇上你,却是这不幸中的万幸……小禹,你放宽心,我并不怎么在意旁人眼光,我和他们隔了千年,不需要活在他们眼里……”刘睿一本正经握了杜禹的手,眼睫深沉,盖住瞳中斑斓点点:“鄙夷也好,排斥也罢……我只知我初到这里孤苦无依,快要冻死的那个雨夜,带走我的是你,不是他们……”

    ……谁比谁高尚,谁比谁善良,活在别人言语中的妖祸,却独有肯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善心……耳闻总不如眼见,以讹传讹,添油加醋的传言模糊了众人视线,根深蒂固的成见加重了偏执。人们看不到这个孩子始终保有的不染纤尘的善意,自以为是地笑讽怒嘲,日子继续,误会继续,终是不能理解……刘睿一时间只觉有些痛心。

    两个被世俗唾弃笑骂的人并肩而坐,对风听雨,一身尽湿。馒头冷了难以下咽,嘴角却微微噙笑;手指冰凉却不感寒意,全赖两手相执……世间偌大,人言可畏,而你我只要小小茅檐,与你携手,就是晴霁千里,风雨不及……

    同是天涯沦落人,既决定今后与此人相扶相携,自当真心相待,字句肺腑,镇日眉目流连,悄悄萌生情芽……

    隔着千年,刘睿懊恼地断袖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喜欢上一个男孩……

    总在怨怒着杜禹懦弱隐忍,不住心疼他被人骂受人欺;又时常瞧着杜禹将不多的干粮分给街边的乞儿,乞儿拿着干粮边跑边骂“天狗生的妖怪!”,只剩了杜禹讪讪地捧着空了的粮袋立在风里……

    总想反驳他那些神神叨叨说狐道鬼的话,又跟着他在夜间偷偷潜进姬太岁的庙里,虔诚祭拜……曾与他道“何苦来拜他,他又不曾佑你分毫”,杜禹肃容摇头,只道“姬太岁已是待我不薄,被爹娘抛下却还活了这么久……”

    总厌烦杜禹自怨自艾,默认天狗食月留下妖祸的身份,又常与他望月,专注讲着嫦娥的故事,天狗的传说……

    昼复昼,夜复夜,日子如细水流长,也若皓夜泠星中,静数莲花滴漏,一声声滴到天明,生活恬静安宁如此……

    又一年梅子黄时,天如澈水,子规残月,风弄竹影,二人闲坐,杜禹补衣,刘睿温书。说是书,不过是一些破草纸用一段段线编在了一块儿,上头的字均是手书,墨迹晕开,字迹些许歪曲。不是别的,却是一折戏文,字字出自杜禹之手……爱偷听戏又爱偷听学里教书的少年,以笔寄情,以墨书意,写一出戏里荣华……起初藏着掖着不让刘睿看,后来被刘睿硬夺去了,原以为要被笑,刘睿反倒称赞起来,他虽不通千年前的文墨,却将自己感受一五一十对杜禹说了,好叫他增删。

    ……杜禹写戏文也是偶然,听得刘睿一句话:“……我在千年之后,见过你……”

    他那时讶道:“真的?千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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