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起风了。”
沈嘉芫临水而倚,微风吹起青丝拂过面颊,平添了分静谧宁和。睨了眼不远处的清涵院,她喃喃轻道:“杨柳风,吹面不寒,急什么?”极低极缓的音调,似担心惊到池中的游鱼,亦或打破眼前的春景。
六姑娘性子最是活泼,如这般只为观鱼赏柳便在亭中静坐上半个时辰,放在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二婢对视后,香薷上前试探地询道:“姑娘身子才好,容奴婢回院取件披风过来?”
婢子的神态谨慎小心,沈嘉芫斜视了眼不远处,摇首后含笑接道:“不必,待会自有人送来。”侧首端过鱼食,继续撒向平静的水面,惬意自在地观赏起鱼群的追逐争夺。
顷刻,刘妈妈持着锦茜红明花的披风匆匆赶来。进亭后朝六姑娘弯腰行了礼,上前替玩心正浓的主子将披风着上,关切地嘀喃道:“姑娘,您怎的忘了夫人的叮嘱?这般单薄的坐在这儿,回头不舒服了可怎么好?”话落便不悦地瞪了眼香薷,“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姑娘的?!”
见她欲斥责二人,沈嘉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嘻笑地说道:“妈妈,是我想在这多坐会,说她们做什么?”
“姑娘,您可不能疼她们,否则清涵院可就没规矩了。”
沈嘉芫便搭上对方胳膊,起身颇是信任地回道:“院子里的事,可不都有妈妈您在吗?我知晓,你是最疼我关心我的。”少女乖顺地下了台阶,“妈妈别念叨了,我回院就是。”
香薷香蕾跟在身后,依旧能听到刘妈妈对她们的不满,在姑娘耳旁不断说着如何失责。
待等进了主卧,由香蕾解开披风坐上炕,沈嘉芫接过香茶抿了口,目光落在依旧严肃不见松缓的刘妈妈身上,含笑地请她坐下。
即便自恃得宠,刘妈妈亦不敢同姑娘平起平坐,忙不停摆手。见对方坚持,她只好堆了笑容劝道:“姑娘,妈妈知晓您是不同我见外,但主仆有别,回头传出去旁人指责老奴不分尊卑还是其次,就担心连累了您的名声。”
沈嘉芫内心冷笑,暗道总算还知晓规矩,面上却笑意不减,最后让香薷搬了锦杌让她坐在炕前。思着心底疑惑,随手遣退了婢子,便同刘妈妈话起家常,“妈妈,你说,母亲她喜欢我吗?”
闻者忙“哎呦”了声,凑前答道:“我的姑娘,您怎么能问出这个话?这府里谁不知晓,夫人视您如珠如宝,素来都不舍得您受半分委屈。您这话,回头教她听着了,可不就伤人心吗?”
沈嘉芫却慢慢垂下了脑袋,十指似忐忑地不停绞动,声音低低道:“清早我在祖母那见着九妹妹,她只跟七妹说话,都没理会我。”
刘妈妈这才明白初时主子从颐寿堂回来后为何总沉默着,笑着上前安慰道:“九姑娘还小,什么都不懂,总跟着七姑娘转悠算个什么事?必然是见夫人疼您,心里就闹起了别扭。”
虽说嫡贵庶卑,然同房里的姐妹,哪个主母不愿见着团结友好?七姑娘虽是姨娘所出,蔡氏明着亦似不待见她,然若要打压,又怎么会眼看着九姑娘疏远亲姐而和她亲近?
沈嘉芫自认为称不上聪明绝顶,然亦不是个蠢笨,可任由旁人算计的。先前怀疑刘妈妈心存歹意故意挑唆原主,但现在试探看来,对方言辞间句句向着的可都是世子夫人。她心底的疑惑更甚,慢慢就推翻了之前的思路,毕竟蔡氏掌家多年,既然能将沈家内宅打理地井井有条,便不是个糊涂好欺的。
如若刘妈妈真是旁人按在清涵院里,岂还可能有这般长久的时日?
唯一的解释,刘妈妈是世子夫人的人。
姑娘身边的乳娘是主母心腹,这原是再寻常不过的现象。偏生刘妈妈这位乳娘,总是行为可疑、言辞暗挑,令人不得不防备。如今府里盛传着于自己名誉不利的谣言,若说有可能散布出去的,除了香薷香蕾,便只剩刘妈妈了。
“对了,姑娘,有个事老奴要向您禀报。”刘妈妈神色紧张,回望了眼紧闭的屋帘才低声做禀:“您今儿半日都在四夫人的沅陵楼里,许是没听到外面的传言,府里都在说您和七姑太太府上的世子爷……”
瞧她这般神色,沈嘉芫大致都能猜到对方目的,配合地接道:“都说我寄情于物,对安世子日夜相思?”
刘妈妈表情微滞,诧异道:“姑娘您知道?”
沈嘉芫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悠长地叹道:“是啊,妈妈,我还正好奇着是谁散布出去的流言呢。都说手钏是搁在我枕头底下,应噶没几个人能见到吧?”目光紧紧地锁在对方周身,不似紧张反倒有几分随性。
“姑娘的床褥都是香薷和香蕾俩丫头在整理,必然就是她们传扬出去的。”刘妈妈面色笃定,未见对方如意料中的那般激动,复添道:“所以说,姑娘您疼不得她们,那样的婢子就该打了撵出府去。”
刘妈妈满脸都是替主子着想的忠诚,身子更是从锦杌上起了立到炕前,“出了这样的事,回头夫人和老夫人必然会寻您,咱们清涵院里可不能姑息养奸,姑娘手软不得,她两人留不得。”
沈嘉芫却表情淡淡,“是吗?”
“可不就是?老奴早前瞧她们便觉得不老实,或许还窥着姑娘的首饰,如果现在不处理,回头院子里准能遭贼。”
“妈妈说的好不肯定,不过这没凭没据的,若不是她们做的,岂非冤枉了无辜?”
刘妈妈的神色则有些不定,似乎没有料到六姑娘会有这么一说。从前但凡自个的话,主子都深信不疑,哪里还会问这么多?目光端量着面前少女,仍是那张不谙世事的容颊,莫不是脑袋撞了下柜子就真开窍了?
沈嘉芫抬眸,眼神微暗,“妈妈,我有些怀念佟兰和佟蒿了。”
“姑娘想她们了?老奴也想,可惜老夫人做主卖了出去,以前佟兰她们在的时候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且最是能替您拿主意的了。若不是当时姑娘昏迷着,许是就能留住她们,唉……现在就算您再去求老夫人,怕是也寻不回来了。”刘妈妈说这话的时候,面色还真有几分思念可惜,垂首叹息不止。
见状,沈嘉芫眯眼沉眸,果然……还想着给自己留分希望,说她这是关心则乱。然而,明知原主那两个“忠婢”都做了些何事,仍表现成这般,哪里是当真心疼自己?
这个乳娘,是不许自己身边留有香薷香蕾,难道是要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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