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回想那个晚上的事,总会为自己出乎意料的大胆热情所惊讶。
似乎是出自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我恋恋不舍地抱住他,不愿意让他离去。
“你会在江户留多久?”我边问,边伸手解开他的发带。他的长发如瀑般倾泻下来,在我指间流连。
“嗯……还有七天吧。”他想了下,回答我。
然后我就不知道要再问他什么了。就着那一点如豆的火光,我拿着梳子,慢慢地帮他梳头发,他的头发真长,都漫过肩膀了。“很早我就想这么做了。”
他轻声笑了笑,想和我说话,突然身体往前一倾,紧紧地捂着嘴巴。
他难受的样子吓到了我。我很快地反应过来,问:“是不是想咳嗽?”
他点点头,指了指门外,又对我摇头。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亲了亲他的脸,看着他拼命地忍住咳嗽,无声地跳出窗外,我的心也跟着痛了一下。
蹑着脚走到门边,屏住呼吸,猛地一打开,伏在门外侧耳的人没防备,扑通就栽了进来。
我仔细地看,竟是小约翰。
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尴尬地讪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晚上好,史密斯小姐。”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是很生气的,完全不理会他那讨好的笑脸,声音不知不觉就大了。倒不是为他偷偷摸摸地躲门外,而是我等了那么久的重聚居然就这么被他破坏了。
约翰被我的声势呵斥住,惴惴不安地往外退,边退边辩解:“不是的,我是看到……”
父亲和母亲正好散步回来。他们闻声跑到我门口,母亲抱住小约翰,诧异地问我:“宝贝,发生了什么事?”
我冷静了下来,毕竟有点心虚,觉得约翰会出现在这里不会单单是因为好玩。他可是个鬼精灵!Yoshihiro正好踱步到我的脚边。趁着约翰还没开口,我抱起Yoshihiro,抢先一步对他说:“约翰,你是不是想找我的猫玩?”
他突然冲我狡黠地眨了眨眼,背对着父亲母亲,我也对他挑了挑眉毛。
交易既已达成,约翰爽快地提着Yoshihiro走了,也不管Yoshihiro不满地发出抗议。
小小地虚惊了一把,我跟父亲母亲道了声晚安,便关上了房门。
窗户大开,轻风撩人,抬头可以看到一轮瘦瘦的明月。可是微弱的灯火下,我的目光遍寻不到我想要找的人了。我以为他会再回来的。
沿着墙壁,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因为父母亲在隔壁,我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我只能轻唤他的名字,从屋角一直走到窗前张望,回应我的只有沙沙的竹叶摇晃的声音,还有窸窣的虫鸣。夜色是那么安静,宛如沉沉的水面,拉着我的心一起浸入冰凉的水底。
我异常失落,对着窗外伸出手去,却什么也触摸不到,怀中空空,只揽得住几缕婆娑的竹影间漏下来的月光,而我手上仍紧紧攥着他的发带。
那晚的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叹息。我的脸颊上不断有阵阵温热又濡湿的气息扑面,又痒又麻。是谁温柔地拥抱着我入眠?又是谁的唇在我额间印下一个甜蜜的吻呢?
醒来时,天空才蒙蒙亮,我讶然地发现,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起来了。我打开窗只能望见那轮明月在慢慢地变薄,氤氲成一个绮丽的梦境。清晨的空气是很通透的,吹着整个屋子花香四溢。
约翰抱着Yoshihiro来找我的时候,我刚用完早餐。
他很机灵,瞅见我父亲母亲不在,他先跟我问了个早安,但就是不直接说明来意。“史密斯先生和史密斯太太呢?”
“如果你刚从门厅那边过来的话,应该可以看到他们是往你家的方向去的。相信约翰•塞纳先生会记得今天是我们出游的日子,所以,他们现在当然是在和塞纳先生和塞纳太太商量今天的行程。”
他咧开嘴笑,一边给黑猫顺毛,一边说:“昨天我蹲在竹林里玩的时候,看到一团黑影……”
“对了,怀特医生家的凯特也会来。”我断然不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
约翰把右手伸到我面前,声音是说不出的得意:“说不定是我眼花了。”
不能纵容了这小子,以后可就没完没了了!我恨恨地想,就装出一副很茫然的样子,试探着问:“你在说什么呀?从昨晚就很奇怪,碰上了什么事吗?”
“难道没有人去你那……”他疑惑地喃喃自语,“我想了很久才决定去你那看看的啊。”
“我说约翰,这可是个很奇妙的国度,我们的公使馆是借用了他们的寺院。说不定你看到的是这个国家神秘不可说的力量。”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我趁机糊弄他,“在这种地方,尤其是晚上,我们要少听、少看、少说,不然,小心被那些……缠上。”
“啊!”他张大了嘴巴,呆呆的,说,“难怪就闪了一下,还是在竹枝上……”
我从他手上接过黑猫,赶紧走开,留他一人慢慢地去回想。
“可是,史密斯小姐,那个黑影真的是钻进你的窗户里了!”约翰急急地喊了出来。
“也许,今天晚上,他会去找你也说不定了。”我转头对他眨眨眼睛,说,“越说越会引起注意的。”
声音一下子没了,卷发小男孩胖乎乎的手把自己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
白天的游玩是很尽兴的,可是一想起我们只会在江户待上两个星期,而我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了,我就心酸得想哭,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即将失去。
月上枝头,馆内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光亮朦胧且柔和。我百无聊赖地数着灯笼,听见远处一声声的更漏,我们带来了座钟这样精妙的计时工具,而一些顽固的日本人仍然坚持着他们古老的传统,让我觉得有些费解。可是想想我的男孩和他的剑,一切又说得通了。
数到第十八盏灯笼的时候,我怎么也数不下去了。我已经十八岁了,然后是十九、二十、二十一……不出意外的话,我将在日本待到二十一岁,然后就是离开,回到美国或者去英国。他不会跟我走,我也不会留下来,我捂着耳朵,想让自己逃离更漏和座钟交叠的声响,想要躲到一个没有时空阻隔,没有种族分别的地方去,和我的男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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