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头看着我。他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里透着沉静的光芒,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令我心慌意乱,不敢直视。
他拉着我的手慢慢地放开,右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阿丞,你靠后。”
答案不言而喻。
我闭上了眼睛,顺利逃走的几率为零。就算是死,也要骄傲地昂着头,父亲说绝对不能让卑贱的东方人看轻了我们,于是我放弃了挣扎。
可是刚刚我还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和一个东方少年温存,他握着刀准备杀我的那只手上还留有我身体的余温。而现在他要杀了我。
我不想死,我想要回去,父亲一定在找我,母亲还横滨在等着我们,已经说好了今年就回英国去的。
我站在那里,等待着那一刀的来临。我相信他会果断地减少我的痛苦,可是一想到死,依旧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就要这么死了啊,死在这个抱着我说喜欢我的日本男孩手里。
“明天,明天我带你去买你喜欢的,就只送你一个。”
他的话语犹在耳畔,可是现在……
我的大脑里是一片五彩斑斓,凌乱得像画板,有复仇的黑色曼陀罗,有忧伤的蓝色鸢尾花,有惊惧的血色蔷薇,有愤怒的金色蜀葵……我形孤影单地立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无所适从。
等待的死亡迟迟不来,我的脚站得有些酸麻。睁开眼睛,却看到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透着浓浓的温柔。
我十分困惑,手背上却忽然传来生硬冰冷的触感,心里一惊,本能地往后缩了一步。
少年仍旧静默无语地看着我,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枪,递到我跟前。
是我遗落的柯尔特左轮手枪。我心情十分复杂地接过来,不知道他的用意。
然后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比着自己的胸口,对我说:“我站在这里不动,你拿着这个黑乎乎的家伙,对着我开三枪。要是我侥幸还活着,可是会真的杀了你的哟。”
我瞪大了眼睛,他总是给我带来意外。
他继续诱惑似地说:“也就是说,你可以有三次机会活命。”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山崎。那个年轻人依旧靠着檐柱,沉默地注视着别的地方。他从头到尾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少年挠着头,笑容纯真又开朗。“不要担心,阿丞不会为难你的。”他转过头对山崎说,“我不希望你插手,可不要玷污了武士的骄傲。”
我完全相信他这一自杀性的提议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他用这种方式来维护他的忠诚,无论是作为武士,还是作为……我的情人。他是如此地无畏死亡,可是却有多少人热忱地期待着能在世上多活上一天。“武士”的理念,我无法理解;但是,“情人”的爱意,我感受得到。
我怎么忍心真的对他开枪呢?对着一个坦然自若地对我微笑的少年开枪呢?
他那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氤氲,微凉的夜风激起我手腕上的木片一阵响动。我说:“你不会躲开,所以我一枪就可以解决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可不会对自己的脑袋补上一枪的。”我要活下去,生命不是这么拿来浪费的。
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嗯,我也不希望你那样。”
我缓缓地举起枪对准了他的胸口,那个我刚刚抚摸过的地方。我甚至知道,缠在上面的绷带还渗着血。
可是我的目标不是他。
我迅速地把枪对上那个一直站在黑影里的男人——忍者,山崎丞。在我准备开枪的那瞬间,枪管被用力地扭向上空。虽然大大地吃了一惊,我还是冷静了下来,生生克制住了已经扣到扳机上的手指。
光是那股萦绕在鼻尖的味道,我就知道是他了。我以为他要怒斥我,他却把我的枪口转向他的胸口,轻声说:“你的准头未免太差了,应该是对着这里。不要以为你可以打中阿丞,他的速度比吉田稔磨还要快。还有,他的苦无是淬了毒的。”
我不知道“苦无”是什么,也许是忍者的一种武器吧。少年话语坦诚,字字句句都是情意:“你不对他出手,他是不会伤你的,他刚刚就算是应承了我的。要么我死,要么你死,他的任务就是把结果报告给土方先生。啊呀,你的枪法有这么糟糕吗?”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我真想亲吻他的嘴唇,像樱桃一样的嘴唇。
“宗次郎……”我念着他的名字,在他的指引下,黑乎乎的枪管对着他的心口,那个我最想住进去的地方。
我原本稳稳的手指忽然抖了抖。几乎是在尖叫的同时,我用力挥舞着,把手枪扔到了地上。我还是下不了手。
“哎呀,痛呢。”他捂着脸颊,枪管敲到了他的脸。
我伸手颤颤地抚上他的脸,他讶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恢复了平静。他说:“这样耗下去可不好,阿丞虽然呆呆的,好说话,但是有个家伙是没有太大耐心的。”
果然,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一个阴沉着脸的男人正背着手站在走廊的台阶上。他究竟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我听见他木然地说:“这戏演得真是太沉闷了。Okita君,我忍不住要替她出手干掉你了。”
“哈哈,是吗?阿一,那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早就想跟你比一场了,可惜队规不许械斗啊。”少年边笑着和他开玩笑,边不动声色地将我拉到他身后。
我认识这个男人,斋藤一。他在少年的刀下出声救过我一次,我之前在京都,在维维安的画里,在江户松本医生的家里,都见过他。他比一般日本人要高大许多,身材挺拔,远远看去像一株傲然的青松。
他不理会少年的笑语,先是皱着眉头对一直默默在一旁的山崎说:“所谓的‘半个时辰’为限,一点都不像副长的作风。杀人还需要找这么幼稚的理由,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爽快了?”然后,他冷冷地看向我:“新选组对女人从来都不手软,何况还是个外国女人。不管你是谁,跟桑名藩跟Okita君有什么关系,都没有下次。现在立刻消失。”说着扔了一个东西到我脚边,低头仔细看了看,居然是我的斗笠。
少年松了口气,帮我把斗笠捡起来,戴在我头上。他的声音很轻很软,透着如释重负的喜悦:“阿一人也很好吧?”我不笨,看得出这个叫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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