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住处的路上,我一直心思恍惚,不断回想着刚刚我们的对话。
“帮你找你父亲?就是最近被抓走的那个外国人?”他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闭着眼睛在思索着什么。
我猜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当时我整个人都被慌乱和无助笼罩着,除了抱着圣经向上帝祈祷外,我看不到任何一丝光明。
他的睫毛轻轻晃动着,就在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直接扑到他身上,他迅疾地避开,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何为淑女的矜持了,即使他后退了一步,我还是毅然向前,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双臂。
他瞪大了眼睛看我,我们连呼吸都近在咫尺,我甚是可以从他明亮的眼眸里清楚地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我的眼眶发涩,可是我没有流泪。从他瘦弱的手臂缓缓地下滑,我握到了他的手,靠拢在一起,放到我胸口上。
他的脸上全是惊诧的神色,全身僵硬,竟忘记了要挣扎。而我并无半点邪念,起码在那一刻,我可以以上帝之名起誓。
“请你听一听我的心,一个找不到父亲的女儿破碎的心。我的眼泪流不出来了,因为都积蓄在这里。我的心快被眼泪淹没了,请你救救它。武士,请你以武士之名起誓,务必帮我做到这第二件事——安全地把我父亲带回来。”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我的表达,我的发音或许有些奇怪,但是我已经尽力说清楚了,那么慢,短短几句话就用掉了我很长很长的时间。而他一直以沉默来重压我的心灵
在我急切地想要再重复一遍时,他突然灵活地挣脱了我的手,呼呼吐了一口气,说:“好,我以武士之名起誓。”
“真的?”我咬着嘴唇,不禁握紧了拳头,“平安归来?”
“是。”他想了下说,“如果真是在那人手里,应该没事。”
他不知不觉地抚摸着刀,就像在和他亲密的朋友低声倾诉一样,以至于我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在跟我说的。他的声音是那么柔和,那么干净,又带了一点之前未曾见到过的伤感。他说:“放心吧,那是男子汉的诺言呢。那个人自己也这么说的。”
我隐约知道他的意思是,在美国公使馆仍然摆出谈判姿态,没有正式拒绝横滨锁港的要求前,我父亲会好好地活着。
那么——
“你认识带走我父亲的人?”我小心翼翼地问。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他突然转身,冷冷地说完,就轻盈地掠上竹梢,脚下一蹬力,越过了高高的院墙,迅速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再一次目瞪口呆,回到住所门口的时候我仍没有明白过来他的怒意到底是来自哪里。
也许这个人真的可以帮我找到父亲。不知为什么,我选择相信他,也许是出自于一种对神秘未知的力量的敬畏感。他的言行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的刀又似乎常常都萦绕着一声声低低的哀泣,仔细聆听,也许是被杀死的亡魂依旧徘徊在人世间,上不了天堂,又去不了地狱,只能苦苦地纠缠在那把夺去他们性命的、沾满血腥的凶器上吧。我难以理解,又不得不去接受。因为,我需要他的力量。
想到这些,我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喂,年轻的小姐,你在叹什么气?”门边上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颗满头褐色卷卷的圆脑袋,正好奇地打量我。
是刚刚那个小男孩。
“怎么称呼您呢,先生?”
“约翰,约翰•塞纳。我爸爸是乔治•塞纳,公使先生的翻译官。”他站起身,把抹过鼻涕的手往裤子上擦了擦,又向我友好地伸出来。我犹豫了,跟不跟他握手,还真是个问题。
“那个日本人跟你认识吗?”他人小鬼大,一点也不介意,把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去,继续抹掉出来的鼻涕。
我摇摇头,说:“不,不算认识。”
“他有一只猫,你见过吗?全身黑黑的,像巫婆变的一样狡诈。我常常在那些石头边上玩,前几天那只从外面窜进来的黑猫趁我不注意咬走了我的糖果,真是讨厌极了。”
“是吗?真是太讨厌了。”
“你也这样觉得真是太好了。你还想知道得更多吗?”
“你想告诉我什么?”
“哦哦,你明明就认识他!我爸爸说,只要看一个人的眼睛就可以看到他的心。瞧,你刚刚眼睛亮光了!”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看看四周,赶紧对他嘘声,然后无奈地说:“好吧,是认识的。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这时,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红红的鼻子像一根尖尖的胡萝卜,滑稽地嵌在胖乎乎的圆脸中间。我以为他要开口了,却看到他又一次对我伸出了手。
“……”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问题,我思考了不到三秒钟就准备回绝他。我没有勇气跟他握手,还是选择不知道了好。
却意外地听见这个叫约翰的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五十美分。”看我迷茫的神情,他慢吞吞地解释说,“亲爱的小姐,只要给五十美分,我就可以替你保密。我是指,你和他的事。”
“你凭什么认定我和他有事?”我索性也坐到他边上,保持着一点距离,看着他笑。我可不敢靠他太近,万一他把手蹭到衣服上呢?
“你们说了那么久的话,我可没跑远哦。”他得意地晃动着脑袋。
“那你怎么会和他一起玩呢?”
“是那只猫太讨厌了,连续几天都来吃我东西。我今天就故意拿块糕点在那里等它来,当然,我计划里还准备了一把大扫把,要好好地迎接它。结果,那个人更讨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抢走我的扫把,还把猫放跑了。我很生气,就跳到他背上去了。不过……”约翰吸了吸快掉出来的鼻涕,说,“看在他背着我玩了一下午的份上,对他的讨厌就打个折扣吧。喂,喂,小姐,你怎么走了?五十美分啊……只要五十美分啊!”
我没有半点迟疑。
“那,只要二十五美分!二十五就可以了!我是男子汉,很讲信誉的,保证收钱闭嘴。”他不死心地继续向我兜售生意,“卡尔把他的玩具给我后,我都没有告诉别人他尿床的事情!”
我终于停下来,看了看他,严肃地说:“每年过万圣节的时候,你爸爸没有跟你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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