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马车里点了一柄光线并不明亮的烛盏，荣轩靠着身后的软垫，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自马车外突然飞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荣轩见了，脸色微变，伸出手臂，那鸽子就摇着脑袋顺从的落在他的手臂上，发出“咕咕”的声音。

    荣轩将鸽子脚间系着的布条解下，那鸽子就扑腾着翅膀走了。借着烛盏的光，凝神看着看着，突然阴寒一笑，将布条摊到我面前道：“三缺要不要看看？”

    我接过来打开，上面只有血红的几个字：“帝下令，杀黎歆。”

    荣轩伸手揽过我道：“从今日起，不许离开我半步，我会叫尔曦给你易容成另一个人。”

    我从他怀里奋力钻出来，他恼道：“还嫌事情不够多么？”

    “我只是好奇，我身上有什么秘密，要让当今天子亲自下追杀令？”这话我早就想问了，我充其量不过就是他九王爷府的一个下人，就算过去曾经是荣轩的亲信，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早就金盆洗手了。何况从上次来看，皇上也是个念旧的人，对着这张脸，他还能下的去狠手？

    “三缺，我告诉过你，皇室子弟，最擅长的就是戴着面具演戏，不要以为皇兄爱昕儿，就不会杀了你，你最好掂清楚，他那份深情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再做定夺。”他边说边将那布条放在烛盏上烧了，焦糊之味袭来，我咳了几声，荣轩探身出去将木制的挡板支了起来，那味道很快就飘散不见了。

    “所以先帝才赐你保命遗书么？”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东西。看皇上的样子，应该是有的，可荣轩从未提起过这个事情。

    “没有那个东西。”他附在我耳畔低声说道：“父皇生前最爱母妃，但母妃一生都在渴望宫墙外的世界，父皇心中还是有一丝不满的。所以所谓的保命遗书，不过是我牵制皇兄，虚张声势的东西罢了。”他冲我挤挤眼，我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说来说去，他终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叹了口气，要从一只狐狸嘴里掏话出来，毕竟不是容易的事。

    到王府的时候，尔雅已带了尔曦，尔芙早早在门口候着，荣轩将我推给尔曦道：“把他易容成另一个人，记住，越不像他越好。”尔曦慢条斯理的福了福身子，执了我的手就要退下。

    尔雅伸手搭在荣轩手臂上，温言道：“吃了晚膳再去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荣轩却不动声色，拂去她的手，有些不耐烦道：“半分都不能耽搁，万一皇兄的杀手这会儿领命来了呢？”

    他这样一说，反倒弄得尔雅面色有些尴尬，可到底是多年来培养出来的默契，她也知此刻荣轩心中的压抑，冲尔曦点点头，尔曦便领着我沿着雕花浮木侧栏的细长走道，进了她位于角落的房间。

    尔曦的房间布置的十分简单，寥寥几样家具，与她玲珑乖巧的长相不符合。尤其是墙上，挂满了各色面皮，有的苍白，有的黝黑，都是栩栩如生，细细看去，竟像是会笑一样，我看着看着，身上打了一个寒战，尔曦却冲我莞尔一笑：“吓到了么？”

    “有点儿。”我寻了一处椅子坐下，她手中捧了一个红色檀木盒子，打开，里面仍旧是一层摞一层的面皮。我拿了一块比着覆在脸上，含糊问道：“这些面皮从哪里买来的？”

    “都是我以前杀掉的那些人脸上剥下来的。”她淡淡道。

    我手中的面皮掉落下来，她皱皱眉头，捡起来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以前昕姐姐你出去杀人，回来都会把好看的面皮剥下来送给我的。”

    我的手指又颤了一下，尔曦把那面皮捡起来，擦洗干净，又重新放了回去，歪头挑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一张面皮，覆到我的脸上，我心里十分抗拒，可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由着她打扮起来。

    尔曦三下五除二就把我装扮成一个中年男子，长相平凡，眼睛狭长，面色微黑，一看就不怎么惹人注意。她捧着我的脸，细细端详着，好像在看一个作品，然后拍拍手道：“走吧，让王爷看看，我打扮的他可还满意。”

    说罢拉着我的手急急便要出去，我却被她房间角落一张丢弃的面皮吸引了注意力，定在原地不动了。她沿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了然道：“那张面皮拿来的时候便划坏了，可怜一副好皮肤，我正尝试修补。”

    我大步走过去，捡起那张面皮，颤声问道：“你何时得到的这张面皮，为何要杀他？”

    尔曦盯着那张面皮，又放在手中捏了捏：“还算柔软，应该左右不过半月，我想起来了，有天晚上我睡不着，就出门走走，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现的，那时候这人刚断气不久，我看这皮肤很好，就顺手剥了下来。”

    我呆呆坐在地上，这面皮我认识，那清秀的五官，一颦一笑都还历历在目，十日之前我还在“未央楼”上与他谈笑风生，景秋此刻就被我捧在手中，了无生气。我攥住尔曦的衣角，她被我拽的不耐，弯腰来挡，我急道：“具体几日，你能算得出么？”

    “半月到二十日之间。”尔曦歪头想了想答道。

    若是半月到二十日之间，那十日前与我谈笑风生的人，就不是景秋，可他一个青楼卖艺的，又能得罪了谁，杀了他不算，还要毁容呢？那日与我说笑的人，又是谁？

    我越想越害怕，十日前，自那日与景秋在“未央楼”相识，我便当他半个知己，平日里虽不至于说很多，但借着几分酒意，也会或多或少提到王府的事情，若他不是景秋，那他接近我，就是有所图。可要真说起来，楚吟跟了他这么久，会认不出来么？

    我不敢多想，起身就要往“未央楼”去，尔曦挡在我身前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王爷寻不到你，又要着急了。”

    “我有要紧事，我答应你，尔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我一定回来，你先易容成我，替我混过去。”我捏住她的肩膀，她似是不愿答应，转了过去。耳朵上的红色耳钉明晃晃的，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你要出去，这个主谁也做不了，我也不能易容成你，以前做得太多，王爷已经很容易就能识破了。”她推开我的手，站在一边。

    “那除了你，还有谁能易容一个人，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我追问，那人既然能瞒过楚吟易容成景秋，易容功夫应该十分了得。

    “谁都不能说天衣无缝，再高深的易容之术，都是有破绽的，我们所做的，只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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