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暖躺在池子里,缓缓的流水带着青莲的香,情绪多少得到些平复。她唇色尚且有些发白,氤氲的水雾中,中衣透湿,手足酥软,动弹不得。
刚才只是一瞬,短得让人以为那是错觉,她几乎能够确认冷千秋是认真的。
那种认真让她从心底感到莫名的恐惧,却并非来源自死亡,思暖睁开眼,像被针扎了一般微微一窒。
冷千秋正静悄悄看着她,眼睛又深又亮。见她望过来,半晌后自失地一笑,轻轻说道:“我吓唬你的。”
思暖手指一颤,没有作声。
刚才冷千秋将思暖抱到这处,不过因为这里的水对她恢复有好处,而且……也着实需要冷静一下。
冷千秋的手像蛇,储在皮肤上滑腻腻的冰凉。他的头发散开,发梢还在滴水,这让他整个人难得带上了一丝温柔:“阿暖,原来你最害怕的,是没有自由。”
泉水冷的彻骨,思暖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沉默良久,冷千秋撩起一捧水缓慢的泼在脸上,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也害怕过。”
水珠沿着他面孔上深刻的线条滴滴滚落,他压低了声音:“受了太多的苦,就总想着变强,强到不再惧怕任何事,强到可以去做任何事。”
冷千秋脸上湿漉漉的,扬首枕在池沿,声音像是细弱的风:“你不甘心对不对,凭什么把这些都算在你身上。”
放她离开的那段日子他有了越来越多奇怪的想法,想她如今怎样,想她是否还在执着的活着,想她过的是不是很快活。
……是否也如他一般,辗转难眠。
偶尔他告诉自己,这一切原本真的和她没有关系,可是如果没有了怨恨,他会在孤独和疯狂中慢慢的腐烂。
人生一世太短,总要有人能记得住才是好的,哪怕是怨恨。
他恨她,她也恨他,所以他们注定再也无法彼此忘记。
“这辈子,你忘不掉我的。”
“你娘也许真的是个好母亲,但她终究害的我很惨。”
他并没有告诉她,在雪山顶上,他徒手杀死那只雪豹时,血腥气让他暴躁,然而看着倒伏在雪地里的快要死去的她,又觉得安静。
“如果我让你生下这个孩子,你总会有办法趁我不注意弄死他,对不对?其实你从来都不心善,也从来都最心狠。”冷千秋轻轻一笑,“阿暖,我放你自由。你的秘密若是不想说,我便再不过问。”
不管她内息究竟复原了多少,不管她究竟瞒着他什么。
他伸过手臂,像张开双翅的鹰,将思暖整个圈在那片阴影里,声音微颤着道:“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把它留下给我?”
思暖缺失了神采的眼瞳蒙上了一抹凄然,半晌后她忽然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蛊惑了冷千秋,让他几乎不可自持的想要再抱抱她。
然而刚刚抬手,胸口便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诧异的听到了原本一直失语的人嘶哑的嗓音。
“你总也恢复不了的那三成内息,在我这儿。”
思暖周身内息迸发,不遗余力的狂涌而出,眸子里似乎有一团火,眼前那张令她无比憎恨的俊脸忽然变得苍白,接着是刺目的腥红。
冷千秋一口鲜血尽数喷在她的脸上。骤然受袭下,连日来已经恢复大半的内息威力尽显,硬生生挨了思暖搏命的一掌,立时便本能的奋起还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掌抄至思暖腋下,挟杂的劲气震得思暖猛然弯腰,一股血喷出,与冷千秋的汇于一处,淋漓的染尽了池水。
冷千秋双目赤红,夹着凌厉的风声,又一掌冲着小腹猛击过来,此时思暖双臂正格着他的先前招式,再无力抵挡这一击。
眼看不过是肠穿肚破的结局,手掌却堪堪的停在了不过距离一寸处。
思暖纤手如刃,抓住这转眼即逝的机会,“卟”的一声,自冷千秋右肋下穿入。
冷千秋静静立在池中,滚烫的鲜血沿着她洁白的臂汇成几股,滴入清澈的泉水,倏忽不见。
他低头,澄碧的池水泛着玛瑙的色泽,那艳丽让他生平第一次有些眩晕。抬头凝视着思暖,目光停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动了动嘴唇,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终究没有再吐露一个字。
思暖轻轻一拔,手臂旋出,冷千秋渐冷的身体轰然倒下,溅起漫天血污。她剧烈的喘息着,强忍剧痛将涌至喉咙的鲜血咽下,安静的查看着动静。
冷千秋的面孔沉在水底,带着异样苍白的平静。血流不断自伤口迸出,在身体周围翻滚起细小的浪花。
手刃死仇,却感受不到丝毫愉悦,空荡荡如同荒漠般茫然。
他替她逼毒,却无法将充斥与她体内的全部内息尽数引走,在静谧的夜晚,思暖能够清晰的察觉到那抹异常强大的惊喜,她压抑着寻找机会,精明如冷千秋,终究也有失算的时候。
思暖颤抖着捧起他毫无生气的脸,几个月未曾开口的声音破碎的仿佛被砂纸磨过。
“我不要你给的自由。”她说,疯癫了一般的冷笑出声。“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东西。”
她松手,冷千秋的面庞慢慢的沉入池底,自池中起身,周身浴血,宛若修罗。
“庄主?”刚才两掌相对的轰然声终是引起了外面守着的下人的惊疑,然而碍于冷千秋的强势暂时无人敢直接闯入,只在门边小声的询问。
思暖皱眉,缓慢而又冷静的撩水洗净双手沾染的血渍,旋即腾身而起,直奔冷千秋居住的石室而去。
那间屋子依旧是温暖的,仿佛还在等着主人回来,思暖自床边抱起正在沉睡的红袖,一言不发的将石桌上的烛台打翻在地。
火苗升腾间她抬头,屋顶上的石子熠熠闪光。
思暖微微沉吟,执起玄铁剑断然一挥,凌厉的剑气直冲屋顶,所过之处的几枚石子应声而碎。
脚下的一阵低鸣,整个石宫震颤不已,如同一只蛰伏的怪兽在地层深处发出低低的咆哮。思暖自摇晃中扶住轰然欲倒的石床,指尖探入床尾底部细细的摩挲,触到一个浅浅的凹槽。
果然在这儿,她松了一口气,用力扣入一掰,咔哒的轻响后石床移位,显出一丝黑暗的入口,沉沉的望不见底。
思暖扯过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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