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话一出口，面前的两个人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箜篌耸耸肩，摸摸鼻子，嘀咕了一句，气怒攻心的卿月没听清，裴元可是听得真真儿的。
那兔崽子说：偏心，就知道惯着人。
裴元瞟他一眼，懒得解释。那边卿月却已经红着眼扑上来，一双手紧紧纠了裴元前襟，用力大到指节都泛了白，他急遽的打着颤，连声音都硬硬的梗着，害的裴元反而听不太出他抖散了的声音在说什么。
卿月似乎也发觉了，他狠狠闭一下眼，梗着脖子停了一刻，把全身的抖颤强压下去，然后一字一句的说：
“师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贱！”
裴元愕然，这是哪儿跟哪儿？
箜篌溜在边上翻茶水喝，听见卿月的话，偷偷望天翻了个白眼，这是多奇葩的发散性思维啊亲？这是怎么推论出来的？
卿月僵硬着手指将自己的爪子一分一分自裴元前襟挪开，不顾手骨的剧痛，缓缓攥紧了拳，他指着箜篌，问：
“裴师兄，我很早就想问，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裴元瞅瞅那边装傻的猴儿崽子，沉吟一下，冷淡的退了一步倚在窗框上。
好在卿月也不用他回答，顿了一下就自顾自的说：“论资质，他进谷之时，我已在谷中三年有余，粗识百草，略懂药性。”
裴元缓缓开口：“你太自谦了。”
那时的卿月，年不及弱冠，医术却早已胜过长安城中大半的坐堂郎中，这岂是一句“粗识百草，略懂药性”能当得起的？
卿月顿一下。苦笑：“论……论派系，我是你嫡亲的师弟，身在杏林一脉，一身医术同你一样皆是孙爷爷亲授。”
裴元挑一挑眉，抄起手来，冷冷说：“万花谷中只有万花门人。没有派系。”
“好好。你说没有便没有，但是，他是花间，修的是那一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间游。”卿月眼底慢慢蕴了泪，“可我，我是离经啊……师兄。我才是跟你一样，修的医者父母心，济世活人的离经易道啊……”
箜篌转过头看看床帐里了无生息的孩子。眼底幽幽闪过一抹光。
裴元却冷着脸，指着床帐里寒声问道：“你这便是医者父母心？”
“我是被逼的！”卿月退一步，哑着声音叫。
“谁逼你强要了一个尚在豆蔻之年的孩子！”裴元一掌按上窗棂，上等的梨木框子悄无声息的在他手下化为细碎粉末。
箜篌一眼看见，手一颤，竟然就把手里茶水顺着下巴洒了下去，淋淋漓漓一身的水渍。
他偷偷吐吐舌头。手忙脚乱扯了帕子来擦，坏了。大师兄这次是真生气了。
卿月张一张嘴，闭上。
“跟我回去！”裴元上前一步，扣住卿月手腕，“你要说的事情多着！还有胭脂！我万花谷中，究竟有哪一个人教过你做这等下三滥的东西！”
胭脂二字炸雷一样在卿月耳边滚过去，他身子晃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僵着身子慢慢将头转去看箜篌。
“你……说的……？”
箜篌愣一愣，他自己也忘了是不是跟裴元说过，不过……大概是的吧？
于是这猴儿崽子很坦然的，，蹲在椅子靠背上，叼着茶杯，点了点头。
“我杀了你！”卿月一声尖啸，和身便扑上去。
箜篌尖叫一声，连人带椅子向后一倒，“啪嚓”一声仰面朝天摔在地上，随即一个懒驴打滚翻在一边，大呼小叫的蹦起来跑了。
裴元看着这个吱哇叫着就蹿上了房梁的师弟，一时之间只想把丫揪下来暴捶一顿再说。
卿月气急攻心，那一扑还真是实打实就整个人扑了上去，完全忘了自己会武功这种事，冷不防被箜篌一仰一摔，突然就失了目标，收不住势子的结果就是，他把自己结结实实的拍撞在了翘起的椅子边上，硌的肋骨生疼。
突如其来的疼痛却让他清醒了点，一手按着肋骨慢慢直起腰之后，卿月长长出一口气，转身看着裴元：“师兄，我还不能跟你回去。”
裴元挑一挑眉，拢在黑袖里的手指一动，一排细小的银针就悄然捻在指缝间。
“师兄，卿月不服。”卿月微侧着头看向房梁上猴儿一样的箜篌，那金色的小笼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箜篌拿了去，这会儿正从笼子的缝隙里伸了指尖进去拨弄里边的蝎子。
裴元顺着卿月的目光看一看，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这兔崽子从来就没有正经呆着过。
卿月看了一会箜篌，忽然笑了：“师兄，就箜篌那样懒惰的弟子，只怕全万花谷都找不出第二个。”
裴元默默点头。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又懒又馋，个性阴郁的孩子，为什么就能让你那样宠他，我比他勤奋，比他聪明，比他认真，”卿月顿一顿，眼里渐渐漫上一抹哀伤，“可是师兄，你们怎么从来都不看看我呢？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箜篌怔了一下，把头伸下去说：“你这么想？”
卿月仰起脸看着房梁上那个隐在阴影里的人，语调平板：“难道不是么？”
箜篌缩回头去，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说：“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我才该恨死你。”
卿月眯起眼睛，正准备把袖里的药粉打到梁上的时候，忽然听见裴元冷冷的说：“如果只是因为这样，那箜篌真的应该恨死你。”
“为什么，我自认在谷中的时候，对他并无伤害。”卿月问。
“因为，我从小就是被他们跟你比大的，”箜篌撇撇嘴，“什么都是卿月怎样卿月怎样。我早上不起床，你卿月师兄已经去做什么什么都回来了，我不肯练功，你卿月师兄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如何如何，卿月，你知不知道你努力的让别人都很有压力？”
“所以从箜篌某一次跟我们大吵了一架之后。万花谷里。再无人在孩子之间比来比去。”裴元淡淡的补充。
卿月忽然恨恨的说：“只因为他吵一架，你们就肯把这习惯改了，难道还不是偏心溺爱？我努力，我听话。我拼命做好所有事，都没人肯多看我一眼！”
“你傻的？”箜篌抱着小笼子盘腿坐在梁上，里边的翡翠蝎子估计是又熬过一次药性。这会儿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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