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东的战事消停了,谁输谁赢不好说,校长说国军打了个打胜仗,张先生说红军守住了地盘,程宴秋心中纠结,不知道该为谁高兴。最后一批队伍开拔离开会州了,他终于松了口气,再不用为躲藏杨爵的纠缠分心,他决定好好读几本书。先给秋月写了一封信吧,以前曾写过三封的,投出去似石沉大海,没收到秋月一封回信,不知道是秋月没有收到信,还是有什么阻隔让她无法回。记得写出第一封信时,他热切盼望能看到秋月的回信,那怕短短一句话都行,不为缠绵悱恻,只为心头一点记挂。几回寄出去没回音,渐渐冷了习惯了,习惯了就就坦然了,但还是想写,写了就寄出去。这一次,他信中向秋月诉说了自己一年的苦闷惆怅,还有心中的迷惑和渴望。然后,寄了出去。他终于可以静下心好好读几本书,不再理会社会上学堂里的是是非非。再次捧起书本,却发现学堂里上至校长下至学生,已没有了教学求知的热情,大家搞活动成瘾,学堂里已养成了喊口号的习惯,早上出操要喊,课堂上也喊,按照杨爵同学那个什么团的要求,就是在食堂里吃饭时也得喊几嗓子,直喊得山摇地动,整个学堂再找不到一块清静的能读书的地方。
程宴秋决定溜到外面去。
每到黄昏时,太阳落到西岩山上的时候,他夹一书本一个人来到城外河边,树林下庄稼地头找个安宁僻静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听河水幽静的流淌,看夕阳移动的脚步在大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线,把大地分为两半,一半灿烂,一半黑暗。
张先生脸上又焕发出晴朗的笑容。一天傍晚,张先生叫程宴秋到自己庭舍,交给他一包东西,嘱咐他悄悄溜出去,尽快送到邮政局一位刘先生手中。程宴秋好奇,问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张先生郑重说道:“不该问的别问。”程宴秋一笑,抓过裹在怀中,瞅个机会溜出学堂。一路走,心头猫抓挠似的放不下,半道上实在忍不住,他乘人不在意,躲进一处胡同偷偷打开来看,东西并不稀奇,几本书几样西药。那几本书大都是洋文,看不懂,只有一本是中文版,书皮上明白写着:《、、、宣言》。他听张先生提过,是禁书,私藏要杀头的,不免吃惊,好奇心遂起,随意翻看几页,满篇都讲无产阶级革命,意趣了了,想自己有点滑稽,哂笑不已,此刻街上回家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再不敢耽搁,又裹了抱在怀中,急急向邮政局跑去。
刘先生是个大胖子,梳个大背头,更显威猛,大冬天的穿一件夹袄就敢出门,一点都不怕冷。他从程宴秋手中接过包裹,没看一眼就塞到床底下,再搬来一抱柴火堆放上面遮掩了,会州城里冬天天气冷,家家都要生火取暖,柴火大都堆放在床下,夜里炉中添柴不用受冻出门,看似在眼皮子底下,一般没人会在意那地方。刘先生见程宴秋走得热了,涛湿毛巾递给他擦脸,又请他坐下休息,倒一杯开水递过来。程宴秋真的口渴,便不客气,端起杯子喝水,刘先生他对面床边上坐下,看似随意的问了几个关于时局的问题,程宴秋一一回答了,他那里懂得,不过是平日听张先生说过,鹦鹉学舌一番而已。刘先生点头微笑,不置可否。程宴秋忽然问刘先生:“张先生是、、党吗?”
问了就觉得唐突,一颗心砰砰乱跳,刚擦了的汗又流下来。
刘先生呵呵笑道:“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你吗?”
程宴秋也一笑,说:“刘先生跟张先生一样,嘴巴严实。该回去了,学堂晚上上自习。”刘先生呵呵一笑,道:“等一等,张先生马上就到,有点事要你师徒俩帮忙。”
程宴秋只得又坐下,还在想刚才那个问题,这时门口响起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刘先生笑道:“张先生来了。”
门开了,果然是张先生,程宴秋忙站起,看刘先生张先生两人握一下手,张先生道:“在什么地方?”
刘先生道:“文庙夹墙中。”
张先生点点头,道:“走吧。”
刘先生指着程宴秋,道:“带上他?多个帮手。”
张先生道:“少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安全,这孩子不知道最好。”说着话转过身,对程宴秋说道:“回去吧,今天的事谁都不要告诉,记住了?”
程宴秋忙点点头,道:“记住了。”
回到学堂,程宴秋发现今晚上读不进书了,一种紧张又新鲜刺激的感觉在脑中回荡。脑子里全是张先生刘先生,哪里读得了书,一页书盯了一个小时,仍不知内容是什么,索性不在教室里呆,抱着书本回宿舍,躺被窝里打盹。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程宴秋迷迷糊糊进了教室,屁股凳子上还没坐稳当,一个同学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他面前,告诉他:“校长叫你去他办公室说话。”他“哦”了一声,书本桌上摆端放整齐,早上是张先生的国文课,他不喜欢学生迟到,这时候校长找自己干什么?说不得该去一趟。几分钟的路,他却走得忐忑不安,门口打声报告,听见校长喊声“请进”,便推门进去。校长正在品茶,端着茶杯轻轻吹一口,热气袅袅升腾,再小口嘬吸,好像烫着了,吧唧嘴巴,再吹吹,又嘬吸,很香的抿抿嘴。校长脸色和顺,看他进来,指指桌旁一把椅子,说坐下吧,别站着了。
程宴秋坐下,双手放在膝上,等校长说话。
校长喝足了茶,才细声漫语问程宴秋,最近读什么书,跟什么人来往。程宴秋不明白校长问这些做什么,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有回必答。校长满意的点头,一只自来水钢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程宴秋看那钢笔镀金镶银,熠熠生辉,大为羡慕,他还惦记着国文课,以为问话到此结束,刚要起身告辞,校长口气忽然一转,问道:“昨天下午,你往学堂外边送了一包东西,是什么东西,送给谁了?告诉我,不准隐瞒。”
程宴秋大惊,刚离开凳子的屁股蹾下去,幸亏那凳子结实,要不然非散架了不可。这事他心中早有准备,昨日看到那本书,就明白此事关系重大,已做了各样打算,只是没想到事儿来得如此之快,听心中问起,便忙不迭矢口否认,说:“校长,您老人家可冤枉我了,昨天下午出去一趟不假,大街上随便溜达一圈散散心,并未送什么东西的呀。”嘴中极力辩驳,脑中盘算,何不拉一个垫背的来,眼珠子一转,又说道:“肯定是杨爵同学下的蛆,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最近看我不顺眼,几次找我麻烦,校长,您老人家是一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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