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最后落在云剑身上,一闪,似星芒不疾不徐扫过夜空,只在云剑身上一亮,便又垂下眼帘去。
从此后,随他唱什么戏,只要云剑在场,他最后那刹那明亮的星芒,掠过全场,只递于云剑身上。
可这一次,蝶笑花给了全场一记眼风,却没特别给云剑关照。他扮的小姐皱起眉,去看老家人捧的锁麟囊。囊上本该绣只彩云笨麒麟,好叫小姐嫌弃“锁麟囊上彩云飘,是麒麟为何多棱角,好似青牛与野蔗”,嘱下人去换一只。但这次,袋上绣的却是水波行龙!道具出错?蝶笑花要出丑了么?!
云剑握紧了拳。
蝶笑花皱着眉,轻启樱唇。他没有示意,台下音乐不敢停,一样的过门、起板,他一样的开口唱:“红锦囊上水萧萧,虽也有鳞爪共棱角,怎未把麒麟来拘到。”配戏的老苍头也是乖觉的,便加一句念白,道:“是老小儿拿错,小姐勿怪,这便去换过。”
云剑当先叫声“好!”,诸宾客只当蝶笑花是有意改进的本子,虽没看出改得有多少好来,不过替主人凑趣,也连声儿喝彩,这节就算揭过。大老爷盯了云剑一眼,云剑非常镇定的冲他笑,大老爷只好在肚子里叹口气,算了。他对这儿子,向来没什么办法。
云剑从容在父亲下首坐着。蝶笑花的小姐参见过老夫人之后,观众们喘得过一口气了,又能低声谈笑。云剑时而举盏与好友示意、时而轻声交换几句寒喧,心下一直在等,等蝶笑花只把他放在目光里,那星芒明亮的一刹。
薛小姐遇赵姑娘,“分我一只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那星芒没亮;薛小姐落难了,“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辛酸处泪湿衣襟”,星芒没亮;赵姑娘搭救了薛小姐,“换珠衫依旧是当年容样”,星芒还是没亮。不要紧,他有时候恼他几日不找他,整场便晾着他,非要他肯留完整场,最后他才肯给他一眼呢!
他他他,他和他,说起来舌头都打结,注定不能说。若天幸换作他和她,又怎么会有这样长的结难……然也不对。若蝶笑花是一个“她”,谢家会怎样的如临大敌?轻些赶出城去,重些恐怕连她性命都夺了,也不是没夺过……幸亏是个“他”,总当名士荒唐、逢场作戏,才容这一线生憩。
女眷那边,一片笑声,很有规矩的压低了,还是透过屏风出来。大家宴,是有这种节目,到了人家家里,总见不着的深闺女眷,有时能见着半面、有时能看着个衣角,有时还能听见声音,身为男宾特别欢迎,礼法束缚下小小的福利,不算逾矩。
云剑向父亲欠欠身,得了准,过那边看看。却原来是云华与云舟,同携一金丝玲珑篮子来,篮中精巧糕片,攒成个福果模样,每一片上,却都有个女眷给老太太祝寿的记认,或一字、或一花,以玉尖划在糕片上,烘出来,敷以桂糖,取金甜祥贵之意。云华看着厨下把糕片烘成、摆定,与云舟一起护过来,奉给老太太,众人来认“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怪不得笑语哪!
云剑是知道云舟因福珞一事,与云华有暗斗的,今见云舟与云华如此和气,不觉诧异,看一眼福珞。福珞虽不甚开心,败给云华,也算服气。寿诞是谢老太太的寿诞,寿礼由谢家姐妹呈过来,她觉得是应当的,也没多想,本性是开朗的人,在席前就应云舟的话,划了个“好”字,云舟自己刺了朵富贵花,福珞寻出来:“老太太,花好。花好!”又去找是否有人刺月圆,欢扰成一处。
云剑过得这边来,本是通家之好,从小顽大的,福珞并无避忌,云剑也帮着她们找月亮。台上,蝶笑花吟唱:“今日相逢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唱词下,那难以言明的意味,如燃着火的利箭,令云剑的心跳起来。
云剑抬头看,回廊那边,水的那边,伊人摆袖、回腰,端凝庄美,一声“把酒共谢锁麟囊。”举起眼睛,那星芒,那要把夜空照亮、却如露珠般转瞬即逝的星芒,凝在云华身上。
为何是云华?怎么会是云华?云剑那一刻再也无法掩饰,急急的瞪视云华。云华没有看他、甚至没注意到蝶笑花。戏台后,焰花放了起来,她像所有人一样,抬起脸,去看那短暂得、比蝶笑花的一生还要短暂的烟花。
戏已尽,夜未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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