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时分,太阳还没有展颜,街道上怪冷清的。贾珍和贾蓉坐在一辆马车里,父子俩却没有什么话可说。贾珍忍住打哈气的冲动,想要在贾蓉面前立父亲的威严,说道:“蓉哥儿,见了陈院长要有礼,有什么不懂的也别当场说了出来。先生这几日教过的东西可还记得?”
“谨遵父亲教诲。儿子惭愧,只记得些许。”
贾珍闻言,有些失望,心想大概贾敦言过其辞是为了讨自己欢心罢了。这样想着,刚起的给儿子立威的心思淡了下去。他打了哈气,靠在马车里的软垫打算再睡一会。
贾蓉撇撇嘴,对这个父亲完全看不上眼。又取出带来的四书,翻到做了记号的页码,把那些还有些磕磕巴巴的几段又细细看了起来。
陈仁年纪大了,睡眠时间就少了很多。他在京城有个小宅子,因他没有妻子儿女,就几个老仆,住起来倒也宽敞。一边用早饭一边在想今天要见哪些人。午后一般是不见客的,心想宁国府的人可别跟其他人撞到一起了,那就有些难看了。这样想着,又打发老总管陈福去门口看着点,免得凑到一块了。
这陈福刚到门口,就远远看到了宁国府的马车。马上回来复命:“老爷,宁国府的来了。”
陈仁掏出金挂表,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这才卯时三刻,倒是挺勤快。一会就说我还没起,看他们怎么办。”
陈福应下,又亲自去门口候着。只见一个身形风流的男子领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哥儿下了马车。陈福和陈仁一样,都没有娶妻生子,看到这般可爱的孩子就先生了几分喜欢。不过老爷吩咐过的事情是不能办砸了的,因此他拦住了贾珍,说道:“尊府是哪里?可有帖子?”
贾珍在马车上睡了个回笼觉,现在精神还不错,让鲍二拿了拜帖并一个上等封例递过去,回道:“宁国府贾珍来拜访陈院长。”
原本以为这老奴定是要恭恭敬敬请了自己进去,谁料陈福只接了拜帖,看了一眼,又递了回去,说道:“家中老爷还不曾起身,珍老爷先自便吧。”虽说自便,大门紧紧闭着,人也拦在前面。意思自然不是请你进去自便。
贾珍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但想想为了贾蓉拜师,还是忍了下来,暗道等一会见了陈仁,定要发作了这刁奴。脸上依然带着笑说道:“陈院长何时起身?”
“老奴不知。”
贾珍心想莫非是嫌刚才给的封赏太少了?于是又暗示鲍二递了两个上等封例过去,说道:“还请通报一声。”
“打扰了老爷休息,老奴可担待不起!”也不接那银子,只冷着脸回道。
贾珍仅存的一点耐心瞬间就没了,火冒了上来,指桑骂槐道:“一个小小的奴仆也敢借了主子的威风逞事。也不打听打听,宁国公和齐国公是什么交情?误了大爷的事,仔细你的皮!”
陈福本就是按照陈仁的吩咐办事,因此软硬不吃,就是不让开也不去通报。
眼看着贾珍要闹事,贾蓉暗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没有父亲领着他也出不了门,只得上前一步说道:“劳烦伯伯了,我和父亲便在门外等候先生。”这显然是陈仁的主意,否则一个奴仆怎么可能为难宁国府的人?鲍二早得了贾甄氏吩咐,此刻就半拦半劝把贾珍带回了马车上。贾蓉却不回去,只站在门前。站了约摸一盏茶,身形就不稳了。鲍二瞧见了,就半侧着身子站在贾蓉身边,给他挡风。暗道万一贾蓉不舒服了,不管其他的就把他抱回马车上去。贾蓉也没察觉鲍二的心思,心想虽然没有大雪,但不妨碍他效仿古人“程门立雪”的诚意。他虽然年纪小,但站在那里自有一番气度。陈福看着更觉满意。
也许是陈仁本就没有真打算为难贾蓉,也许是因为担心贾蓉年纪小站久了出事,也许是因为被贾蓉的诚意打动了,只过了两刻钟,陈福就领着贾蓉进去了。贾珍本也想跟进去,被陈福拦住了,说是陈仁想单独考校一下贾蓉。贾珍越发不待见陈仁,觉得他架子可真够大的。事实上,陈仁很少直接收弟子,那些白鹿书院毕业的学生或者是他做主考官时高中的学生,都是间接成为他的学生,并不是直接拜师的,更别提贾蓉这次拜师是从小让他教导的。在陈仁眼里,贾珍确实不算什么。宁国公又如何?要不是为了母亲,齐国公他当初也没看得上!何况,宁国公的爵位早降了,贾珍只是个三品爵威烈将军罢了!
因陈仁对贾蓉没有多少期待,这心里预期越低,就越发衬托出贾蓉的出色。一番问答下来,陈仁抚须点头,脸色也好了许多,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也罢,人情债最难还,贾蓉也不错,就给陈翼一个面子吧!“陈福,去奉茶。”
小孩子自然是不能喝茶的,因对贾蓉不待见,就连干果糕点也没象征性准备。贾蓉不明所以,不过也不随便乱问,静静坐在凳子上。
陈仁见他这么点大的孩子,一直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倒也十分难得,学问不见得特别出众,不过这么早就能背四书了,确实不错。那一半为了还债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又觉得贾蓉可爱讨喜,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生个孩子。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一盏刚泡的茶放在贾蓉面前,贾蓉终于会过意来,很有眼力见的端过去,给陈仁行礼奉茶。陈仁没有再为难他,马上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这拜师礼就算礼成了。陈仁又赠了贾蓉一套他自己亲自批注的四书当做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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