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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云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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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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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话说叫“岗尖”一大盘,招招摇摇穿过大院端回家,所有的人都看见了,走过去都嗅见了,我认为是嗅到了心里头----这种“味道”也是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

    但即使是这样吃,以那年头的物价水准,他们的钱也是远远花不尽的。然而母亲逝后,父亲有一天向我们兄妹交代“账目”:我家仅余一千余元。他把情况详细介绍说:“我就要给你们续娶母亲,有句俗话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但现在我还不是后爹。把经济情况告你们,把余钱也大家分了……”他生恐自己“变心”,在“变心”之前把不变的原则交代清楚。

    这样我才知道邯郸大姑家的祖母,大舅舅家的聚财大表哥,现在写着《二月河源》的大哥,是他的长年资助户,另有二姨家表姐吴爱明,大姑家大表哥是他临时困难资助户。

    这几个受资助的亲人,在1957年前我除了表姐吴爱明之外,都是影影绰绰的印象。知道有这个人,沒有见过面。见过大哥【凌振祥)一面,但已沒有了形容记忆。“爱明姐”的印象比较深,因为1953年我回昔阳,大人们忙他们的,多半时间是她带我玩,到垴垴上去看场院,走路拉着我的手“看崴了脚”,告诉我‘你是城里人,不要欺负人家乡下人”,爱和我一块玩,这就行,印象深。对这位大哥,我的印象是他会拉胡琴,用玉茭秆做的“琴”也能弹出很好听的“叮咚”声,我当然沒想到他有音乐天赋,十二年后,湖北艺术学院在河南招生,仅录取三名学生,他便高居榜上,我更猜想不到他们日后会结为夫妻完全加入我的河南家庭,但我们从小就非常友善。

    他们之间的邂逅也是颇有意思的。我的姑表大哥吕贵成是小学老师,振祥哥和爱明姐到他卧室玩,看到了墙上拄着父亲的照片,爱明姐说“那是俺姨夫”,振祥哥说“那是俺叔叔”,大表哥哈哈一笑说“那是俺舅舅”--这样,他们才彻底“弄清关系”。

    大表哥的父亲吕倜在河北,领导着他那个“系统”红色家族。振祥哥和爱明姐却是属于父亲统率的“河南系列”。

    姑表兄吕贵成是小学教师,舅表兄马聚财务农,只是生活有点困难,父母对他们只是有些关照。吴爱明是孤女,但她有二姨夫照顾,继父对她也颇怜惜爱护,父母对她的照拂比表兄们多一点。我的印象。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我的大哥凌振祥。振祥哥说“叔叔对我的爱比对解放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他的感受。比较实际的情况是:父母的心公道,能设身处地为这些弱者想事情就是了。我常听父母在灯下议论。

    父亲问:‘振祥的钱寄了沒?”

    “寄了。”

    “这个不能短。”

    “知道。也给聚财寄了点。”

    “爱明,还有贵成,要想着点,写信问问。”

    “信已经寄出了,还沒有回信。”

    这种场合很多了,但我不知道它的意义,认为和我沒有关系,但事实上,这和我家的经济情况有关。

    我始终有个感觉,父亲对伯父有一种负债的情结:沒有伯父就沒有凌尔文的今天。伯父是他的老师,引路人,亲密无间的长兄。把他带进了人生新境界,而伯父自己却离开了人问……留下的这两个孩子,当然应该由自己全力照拂,按照当地政府政策,我大哥是烈士遗孤,上学、生活应是国家全供,但父亲沒有让哥哥接受这个待遇,而是完全由他自己负起了责任。

    这是父亲百密一疏,或者说,由于他本心的过于善良,造成了错误,孔子讲“过犹不及”,人生本就如走钢丝。从右边掉下去和从左边摔下去结果是一样的。过于善良毛病就出在这个“过”字上,他忘记了社会学上一个重要的原则:形式有时比内容还重要----部队是打仗的,勇敢、能厮杀就可以,为什么还要走队列,甩正步,无端地夜里紧急集合?----非如此,任何--个部队都会被带垮!倘使大哥享受烈士子弟生活费、学费以及诸如此类的政策,他就是全挂子标准的“烈士子弟”,连同政治待遇也是与之同步的。人们不记得他叔叔,就会更多地忆到他的父亲“曾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现在完全是另一回事:他[我哥哥)家中还有一个富农老太婆(奶奶)和他同住!供养呢,又全由他远在河南的一个叔叔!当然,哥哥受欺侮,还因他敢于直言,耿直率真等等原因。但我谈的“理念”是事物的本质。大哥在学校受尽践踏,最终还是给了他一碗饭,到深山区顶骨去初中教书,还是理念在起作用:一个本质的事实是他的父亲是抗日烈士,是在河北武安县被日本人包围,机关枪打死了的。

    大哥在学校糟透了,爱明姐却很好,是学校团支部书记,她的政治背景很自然也很和谐----烈士子弟,继父姓翟,她姓吴,吴可纠的女儿,用贾谊一句话:“陈利兵而谁何?”这个地方是老抗日根据地,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就沒有打进过,人们受的都是抗战熏陶,烈士应享受的待遇也是很优厚的。父亲的仁爱抚孤,反而让人忽略了“抗日子弟”这个政治理念。“思想右倾”也好,“反动”也罢,都是?中“富农”这条而來的。

    我在读《邹阳在狱中上梁孝王书》里头有这样的话:“明月之璧,夜光之珠,暗以投人,莫不按剑而相眄,何者?知与不知故也。”我敢肯定,父亲沒有读到这篇文章:是明月之璧,是夜光之珠呀!那是多好的物件,你在夜里投出去,接受的人非但不感激,还会按着宝剑向你瞪眼----为甚?他不能知道你,他不知道你的意思!你凭什么那么大量,自己养活侄儿呀?父亲一生都念念不忘伯父的恩情。这种感觉,他愈是进入老年,愈是使人强烈认知。他的追念是很真挚的:“我哥哥说,小家庭好,他是勇敢呐,首先提出分家就分出去了。

    你爷爷问我:‘孩呀!你是不是也要分家?’我实际上也想分,但我不敢说,我回答你爷‘我不分家’……”“我哥哥说‘大丈夫患立业之不就,不患家室之不立’……”“我哥哥说‘要学樊哙、张飞’,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我哥哥说…--”他不停地反复地念叨,他希望他的大儿子凌解放能像“我哥哥”一样善待弟弟。有时他沉吟,闭目躺在那里谁也不知他想什么,我认为他是在回忆他曾经有过的壮丽,问他,他却说:“哪里能用壮丽?不堪回首呀,有些事连想都不能的…”我劝他:“沒有人能够再伤害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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