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嫁

    这一候便足足等了有半柱香时间。清澜扶着祖母，只觉得老人身体都在发颤，不由暗自心酸。

    太后这一关必须得过。她给的这个下马威，无非是在告诫赵府众人刘氏有她保着。只是刘氏犯下这等过错，明着她护不下，暗地里却在等着诸人受不了这等羞辱苦楚，自己跳出来请罪告饶。

    清澜看着祖母一头虚汗，却犹自咬牙坚持，不由心酸。便看向林姑姑，林姑姑面色犹豫，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清澜便对何氏轻声言道：“母亲，祖母年事已高，只恐撑不住了。若是大年初一晕倒在慈宁宫外，只怕连累太后落个不仁的名声。不如请林姑姑回禀皇后娘娘，先去太医院请个御医来给祖母看看。”

    何氏点头含笑。林姑姑则眼睛一亮，略作高声道：“赵老夫人身体羸弱，皇后临行时嘱托过，老夫人是先皇义妹，当妥善照顾。恐怕太后娘娘一时半会儿也未醒，宫女们不查，误报了时辰。待我回禀了皇后，再请老夫人至宁和偏殿稍事休息，召太医望诊。”

    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语气柔和，偏又字字清楚叮咚入耳。清澜早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一溜烟地往慈宁宫内跑去。

    只等了一会儿，便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太后身边的周公公边笑边弯着身子跨出门槛，做揖行礼道：“哎呦！原来老夫人您已经到了，太后娘娘玉体违和，刚刚清醒，便责问咱家来着。这不正急匆匆地往外面赶，迎接老夫人您来了吗？老夫人万福，咱家给您见礼了。”只字不提赵府众人被晾在宫外多时之事。

    老夫人冷哼一声：“多年不见，你看着也老了，眼花耳聋，该想着自己的后事了。”话语老辣尖锐毫不客气。

    周公公一脸赔笑：“可不是，还请您老多多关照着。您老看着倒是跟年前一样，身体硬朗得紧。”

    清澜扶着祖母，却觉祖母手下一紧，抓得自己有些手疼，随即放松了力道，心中有些不明所以。

    赵府一行人进了宫，自然是冷茶冷座。

    太后脸面实在难看，全没了上次饮宴时半点慈祥之态。众人依例行礼，半天才等来冷冷的一句“平身”。之后便一阵静默，既不让人看座，也不言语。

    两个老妇人默默对视半响，眼神均不见丝毫退缩。

    太后最终冷哼了一声，只字不提，便叫周公公送客出门。

    在里面不过待了一盏茶工夫，何氏和清澜却觉度日如年，冷汗浸湿了小衣。出了宫，两人不禁对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

    林姑姑也轻松笑道：“既已事毕，待我回禀了皇后娘娘。赵老夫人且自回府便可。”转而向清澜微笑示意。

    众人谢过了林姑姑，便往宫外行去。

    到了皇城外围，却见赵言琦守在马车边，清澜不由有些惊异。大哥和父亲等一众朝臣要向皇上拜年，因此早就约好事后各自回府，怎么大哥依然在此等候？

    赵言琦见众人出来，赶忙上前扶住祖母，道：“我早出来一个时辰，见路上有冰难走，又担心祖母您肚子饿，因此在望春楼买了些热点心，泡了壶好茶放在马车里让丫鬟捂着。祖母，您的手怎么这么冷？这宫里面不是有暖盆吗？”语气有些不解。

    何氏和清澜便一脸笑意的看着大哥，祖母眼睛也弯了起来：“好孩子，祖母天生手凉，好着呢。”

    三人依次上了马车，清澜冲着大哥调皮的挤了挤眼，却见大哥一脸愣怔地看向不远处，便也顺眼望去，竟是毅王府的马车。

    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笑盈盈的蹬上马车，连脚蹬都不用，英姿飒爽，在一群弱柳扶风中颇为惹人注目。清澜仔细一打量，才发觉竟是个熟人。不就是那日的男装丽人吗？

    “修然兄……”赵言琦喃喃道，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女似乎听到了，转过头来见是赵言琦，不由一愣，随即展眉笑起来，对着他微一抱拳，便转身钻进了车厢里。毅王府的马车随后缓缓驶离了广场。

    只留下赵言琦一人犹自发怔。清澜看见这一幕不由嘴角含笑。这毅王府的千金性子倒是爽朗大方，笑容似清风明月一般令人愉悦舒心。只是如此出身，应该有封号吧，自己大哥在王府众人眼中怕是还差了些。

    回府后，众人用了午膳，便各自回房小憩。今日起得早，又担惊受怕了一场，难免神思疲倦，昏昏欲睡。

    清澜有些为大哥忧心，便与他一同离开福馨堂。自从见到了李修然，他就有些魂不守舍，叫他好半响才愣愣回神。

    清澜看不过去，便故意道：“想不到那李二公子竟是个女子。大哥，她如此欺瞒于你，可见与你并非诚心相交。既如此，大哥也不必为她伤神，断了来往便是！”

    赵言琦闻言有些怔忪：“澜儿你也看见她了？没想到她竟然是毅王府千金，难怪我多次上门寻她，王府侍卫神色有些异样。难怪一路上，她虽言笑晏晏恣意爽朗，却不肯深夜与我促膝谈心。难怪……”

    “大哥！”清澜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她既是个闺阁女子。大哥先前不知，如今既已知晓，就应为她声名考虑，不要再贸然见她了，京城内处处有耳目，只恐会传出流言蜚语。”

    赵言琦一脸黯然：“澜儿，她与别的女子不同。她一路相瞒，也是因为路上安危难顾，扮上男装自然安全些。她也不是时下谨拘礼教不通世务，只知涂脂抹粉的世俗女子，回来的路上，她叹苍生疾苦，女子命运乖舛，点评时政颇有见地，令人甚是钦佩。与她一路忙于救死扶伤相比，大哥并无多少建树。此次能迅速平定两州之乱，她居功至伟，却不愿我将此写于奏表之上。”

    想不到大哥对这李修然如此维护，评价如此之高。清澜提醒道：“大哥糊涂了。她既是女子，又是藩王之后，自然要隐藏锋芒。”心中不由为大哥叹息，赵府如今在风口浪尖上，俩人即便各自有意，也要听从家族掌舵人的安排，何况只怕那厢神女无心呢。

    赵言琦已不是当年初出茅庐之人，自然仔细一想也知道其中利害，神色更是委顿，拍了拍清澜的头，强笑道：“不必为大哥担忧，只是太过突然，少了一个可以恣意畅谈的挚友，有些怅然若失罢了。你呀，老是想太多，难怪长不高。”

    清澜瞪大了眼睛，往一旁闪开，撅嘴嗔道：“大哥怎么扯到我身上了？还不是你一见我就拍我的头，都被你拍得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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