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大悲原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二章 此处即是西天 (四)第(1/2)页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事实上,食肉牛在侵袭了赤狼草原后就沿着当初塔崩人从慕腊特河流域走來的那条路线朝北游荡而去。它们经过了许多地方,每一处都留下了它们凶残无度地猎杀活物的痕迹――黑熊的遗骸、野马的尸骨、羊和狼的残渣剩血,当然更多的还是人的上半截肢体。它们是所向无敌的。除非麒麟军用一个团队的迫击炮和机关枪对准它们。但那时,和果果哈奇西部荒原一样,慕腊特河流域也早已沒有了麒麟军的踪影。他们在瘟疫与日见膨胀的沙漠的胁迫下早已经逃之夭夭。剩下的只是些废弃的房舍和一片一片残垣断壁。外來的移民大部分也随之东迁,所剩不多的便成了食肉牛发泄愤懑的对象。这里再也沒有了鸡鸣狗叫和人间的烟火,包括曾经盛极一时的慕腊特首府和强盗巴思坎得尔当过大庄头的帕加荒村。首府的人走了,荒村的人却一个也沒有离开这里。他们因为想聚众去寻找叛逆者巴思坎得尔,理所应当地受到了麒麟军痛快淋漓的镇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同一个日子里被枪弹击倒在已经包围了帕加荒村的沙丘下面。这是麒麟军在果果哈奇荒原最后一次使用枪弹,因为别的地方早就沒有了反抗,而真正能够威胁他们的沙漠和瘟疫却不是开枪放炮所能够制服的。在这种抵抗势力面前他们惟一的办法就是逃走。他们走得及时,爽快,无所依恋,因为这不是他们的家园,还因为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再想要得到什么,那就是白日做梦。

    满荒原游荡的食肉牛群曾经來到帕加荒村。它们嗅了嗅那里的空气,就觉得干燥得令人窒息,连那些它们从沙堆里吸出來的尸体也沾染着沙漠的焦渴和枯燥。它们停留了半日,似乎想看看这些重新出土的干瘪的尸体是否还能招來饥饿的秃鹫。什么也沒有,空中除了遥远的蓝色和高逝的白云,再就是绵绵不绝的忽冷忽热的北风。它们讨厌这北风,就于日照当空时快快离开了那里。朝前走,那是有点绿意的地方。鬼不饶绿地依旧存在着,但已不似过去那样葱笼和湿润了,到处都是枯黄,到处都在落叶。鬼魅的哭声若断似连地传來,就像骑手如泣如诉的歌声。它们不寒而栗面面相觑着互相传递哀伤的信息。它们想到自己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荡并不是结果,而是一个迎接末日的过程。如果说果果哈奇荒原的颓败代表了一种不可避免的规律,那么它们沿途看到的一切不就是它们自己的影子么!食肉牛群从此不再疯狂了。为了调整情绪,它们在荒无人烟的军马场,在那些圮毁了的房舍前安安静静地停留了一些时日。等再次开始行走时,那由它们播散而出的恐怖气氛一下子衰退到了极限。就像那时去征服女王部落的强盗巴思坎得尔看到的那头食肉牛一样,它们的性情变得温顺,行动变得迟缓,对一切显得漫不经心。它们不再猎杀大型的活物,即使碰到唾手可得的吓破了胆的人也只是极其轻蔑地望上几眼,然后悄悄走开。它们把自己的食量减低到了最小的程度,把进攻的目标集中在了突然泛滥起來的鼢鼠上。于是在一种强大的引力下,满荒原的鼢鼠纷纷腾空而起,像鸟群一样飞向它们张大的粉红色洞穴一样的嘴巴。

    达克帕罗明白他正在度过他在果果哈奇中部洼野的最后时光。不久的将來他就会十分狼狈地离开这里――神情颓唐怅惘,内心的恐怖会把所有吹來的寒风,走來的野兽和掠过面前的景观当作敌意的力量。他会留恋地大哭一场,会在丹那山平缓向阳的山坡上掘出一个个土坑,搬來一块块彩色的石头镶嵌出他的名字,然后走下山去远远地跪下朝它顶礼膜拜。他对他的吊唁如此精心,对他的名字如此偏爱,是因为他意识到在果果哈奇中部洼野他早就是最后一个保存住了自己的纯粹的荒原人。

    他珍重自己的存在,珍重在他离去或者死后这片历经沧桑的荒土所能够记住的那些事实:二十多年前,当尚席娅被麒麟军当作传播花柳病的疫源捆绑起來准备烧死的时候,他那样温顺地听从了麒麟军的命令――去吧,达克帕罗,你这个畜生,赶快把柴草堆起來,如果你不想做,这个烂?女人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他犹豫了片刻就照着他们的吩咐去做了。尚席娅是他的情人,他的惟一的所爱,而他却表现得非常果断镇静。他对自己说,烧就烧吧,反正她是必死无疑的。他需要做的就是让她死得痛快一点。他把刈來的柴草堆积在她的周围然后点着。火焰升起來,烟雾漫散出厚厚的屏障。尚席娅在里面又哭又叫。他冲进柴草的包围圈,双手掐住她的喉咙,几乎将她的头掐下來。一会他跳出火堆,对几个监督这场大火的麒麟军士兵说,火把捆绑她的绳索烧断了,她打算逃走,他只好跳进去又把她重新捆绑了一次。他们虽然心存狐疑,但无意追查事情的真伪。因为他们所希望的结果已经出现:尚席娅被她的情人烧死了。达克帕罗也因此表现了自己对麒麟军的绝对忠诚。在一个春风浩荡的日子里,他走进麒麟军设置在中部洼野的大本营,成了深得对方信任的一个养马人。

    养马人的生涯孤独而苍白,沒有什么值得他回顾的。但是,后來,当他意识到自己毕竟是一个地道的荒原人时,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辉煌的瞬间。牧放马群的时候他在草地上捡了几只死去的鼢鼠,带回大本营,悄悄溜进厨房投进了水缸。鼠疫发生了。两个月之内,驻守大本营的麒麟军几乎有一半死去,剩下的正在做着撤离荒原的准备。达克帕罗逃了出來。他向南漂泊,在茫拉巴音河畔度过了半年以偷窃为生的日子后又返回中部洼野。那时驻守在这里的麒麟军已经杳然无踪,建造起村落的那些外來人也走得一个不剩。他恍然大悟:他们是早就想离开荒原的。只是沒有足够的理由用來说服自己和那些控制着他们命运的人。而鼠疫的发生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可以让他们如愿以偿的条件。他感到高兴又感到沮丧。他四处寻找,想看看果果哈奇中部洼野是否还有居住的人群。他失望了,发现在这片辽阔的就要被沙漠侵吞的荒土上只有一个可以用两条腿直立着走路的活物,那就是他达克帕罗。

    他继续直立着走路,极其慎重地思考着是离开这里还是留下來在中部洼野称王称霸的问題。他在丹那山的山峰前久久伫立,想从飘逸在半山腰的云雾中探知明天是晴天还是阴天。他对自已说,如果是晴天他就继续往前走,如果是阴天他就留下來挖掘陷阱等待盘羊的陷落。因为只有在天气晦暗、能见度极差的情况下盘羊才肯出洞下山。那云雾是浅青色的,一绺一绺地叠加起來,形成了一片气势壮观的皱褶。皱褶朝西移动着,不断地被山峦吸收又不断地产生。就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