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发现他刚刚离开的鬼不饶绿地里钻出一队早就埋伏在那里的骑手堵住了他的退路。好啊,你们早就把一切准备好了。他想着,解开衣扣,脱去了那一身外來人的服装,赤条条地挺立在包围圈的中央。包围圈很快缩小了,旺斯老河的声音朗朗地传來:
巴思坎得尔,你跑不了啦。
他脸上的肌肉一阵颤动。这是由于内心激动而产生的神经质的反应。他沒有回答,他正在酝酿他的歌声。他就要东山再起了,他应该唱些什么才能对得起荒原的造就?
巴思坎得尔,你跑不了啦。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骑马奔驰,但这不是逃跑,而是想和你们在一起去拥抱快要落山的太阳。他说着就唱起來:
为了跨上马背,
我挺直了强壮的双腿,
可是我的骏马在哪里?
为了拽住马缰,
我伸开了有力的大手,
可是我的骏马在哪里?
人群中有人喊起來,巴思坎得尔,你想做我们的首领么?你想带领我们走出果果哈奇去捧來日本强盗的头颅么?如果是这样,哪儿有牧草,哪儿就有你的骏马。巴思坎得尔继续唱道:
我想走向敌人的营垒,
可是我的战刀在哪里?
我想站在队伍的前面,
可是我的骑手在哪里?
我想升起首领的大帐,
可是我的女人在哪里?
这时旺斯老河走上前,双手捧着一件皮袍说,巴恩坎得尔,你是万能的强盗,你不想要的时候什么都沒有,你想要的时候什么都会有。快发出你英明的指令吧,我们应该怎么办?巴思坎得尔接过皮袍,穿在身上,豪放地唱道:
我们应该吃一顿肥嘟嘟的羊肉,
让女人陪伴我们,让歌声陪伴我们,
我们应该焕发精神焕发祖先的风采,
让力量陪伴我们,让太阳陪伴我们,
准备足够的食物缝好渡海的羊皮筏,
我们应该在麒麟军睡觉的时候出发,
朝着东方走向遥远渡过漫漫的时光,
我们要寻找新家园此一去永不回返。
为了这歌声,人群从四面八方欢呼起來。紧接着巴思坎得尔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马背上:。这是一匹青灰色的年轻的骒马,是一个和骒马一样漂亮英俊的少年给他牵过來的。他抬头瞩望着四周,一会又骄傲地朝大家挥挥手,然后策马走上前去。前后左右的骑手们马上跑步过去跟在了他身后。他走向军马场的房舍,他知道在那儿女人已经为他煮好了香喷喷的羊肉和白花花的奶汤。他一直往前走,看到房舍前光秃秃的平地上支着一口冒热气的黑色大锅,一个女人正在锅边用两根树枝翻弄里面的羊骨头。那是月氏女,是这里为骑手们所拥有的惟一的女人。他突然愣住了,突然觉得事情远不如他想象的那般美妙。因为他想到这儿并沒有别的女人,或者说荒原已经沒有自己的女人了。面对一个沒有女人的群体还能指望它有什么前途呢?一种巨大的悲哀奔袭而來,如同他想象中的海潮一样灌满了他的周身。顿时,悲哀的潮水通过两只明眸哗哗地流出來――他泪如泉涌。他意识到,他们的行动与其说是走向胜利的壮举,不如说是绝望中的虚张声势。真正的果果哈奇荒原已经不存在了,末日就要來临。当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走向黯夜是荒原惟一的出路。
巴思坎得尔跳下马背,走过去站到月氏女跟前,静静地望了她一会,感叹地说:我们就要走了。她说她知道。他又问她,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么?她淡然一笑,大声说,愿意。巴思坎得尔脸上带着被感动的神情准备离开,突然又觉得他应该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告诉她,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卑琐恭顺的巴思坎得尔了,而是光明磊落、一身浩然正气的强盗巴思坎得尔。他会珍视她的存在,会让她按照自已的意愿去生活。尽管他作为首领和强盗有权力在任何时候占有她,但现在他决定绝不挨她一下。如果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她有权掐死他,而他绝不会有丝毫反抗。他把这些话都说了出來。月氏女扔掉手中的树枝,两眼火灼灼地望着他,几乎是喊叫着说,我已经是荒原的女人了,我不在乎,今黑夜我跟你睡。他沒想到她会这样,沒想到这时自己身后听到了她的话的几个骑手会发出一阵欢呼似的野浪的尖叫。仿佛胜利了,仿佛这儿出现了一种部落与部落之间的联盟。不错,这是他的胜利,是荒原的胜利。虽然她只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但她却可以代表所有进入果果哈奇的外來人成为他们的联军,加入叛逆的行列。巴思坎得尔顿时有些激动,情绪又高涨起來。他拽住他的女人,走过去将她抱上马背,然后自己跨上去。他们走向她的房舍。她的丈夫――一个剽悍的骑手早已为他们敞开了门户。
这一天是令人难忘的。又过了几天,军马场的人西迁的日子已经迫临。巴思坎得尔派出去的探马回來报告说,來押解他们的麒麟军的一连人马从果果哈奇中部洼野的大本营出发后正在翻越丹那山。于是,在一个月黑风紧的夜晚,被巴思坎得尔命名为远征队的六百多名骑手告别了那些依然稽留在军马场打算忍受驱使和宰割的外來人,唱着悲歌,赶着羊群牛群,向着西方进发。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