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琦琦的说法,有些人想要钱只是因为那是钱,至于要来做什么并不重要。而她属于另外一种,也就是她所说的“真的需要用钱”。两者相比之下,我比较容易接受后者。那么我呢?一个焊接工人干起了讨债的工作,赚钱的目的昭然若揭,也难怪被琦琦一眼看穿。那么我要这笔钱的具体用途是什么?
带着昊跃这些年,再穷再苦都过来了。昊跃从不报怨,一样过得快快乐乐,我也就活得心安理得,竟然从来没想过要赚一笔钱改善我们兄弟两个人的生活。曾经的女友是高中同学,信誓旦旦相约四年。四年之后她大学毕业,却以不能再等了为理由从我生活中消失,我仍然没有想过这是物质匮乏导致的结果。就连昊跃倒下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采取些什么特殊手段用钱改变命运。这已经不能简单用愚钝来解释,根本就是我生在现实中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愚蠢价值观导致的结果。
如今最爱的人都退出了我的生活,或许连他们都厌倦了我原始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突然间生活安静得可怕,漫无边际的孤独开始压迫我的意识,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开始用思考来赶走那莫名的恐惧。于是,我便有了如今的想法。可此刻才明白现实的含义似乎为时已晚,那些曾经被我珍爱的人永远都不可能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那么我现在正在做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与其说是为了某种具体的目的,不如说是对过往遗憾的刻意填补。这样想来,似乎这60万对我来说只是某种形式的祭奠罢了。
此刻,我一个人躺在宾馆狭窄阴暗的房间里,突然觉得丧失了对本来志在必得的那笔奖金的兴趣。我想要放弃,想要回家——尽管没了昊跃那里已经不再像个家,可那至少是个我可以踏踏实实睡上一觉的地方,只要我每月按时缴交房租。
虽然我胸无大志,对现实并无过多追求,可也不算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年少离家的这些年多少也练就了我某种坚韧的意志,只是被我埋在内心深处不轻易表露。之所以会想到放弃,是因为我已经尝试过我能想到的各种办法。
在琦琦给我提供了两条信息之后,我用了一整晚制定了两套方案,并按部就班地执行。可结果并未能如我所愿。我先是在李向前谈生意的时候直接闯入他的办公室,当着他客户的面向他提出支付设备款的要求,企图用这种略带无赖味道的方式迫使他还钱。结果五分钟后我就被他的保安“拎”出了大厦。然后我又故技重施,通过114查询到当地农业银行信贷部门的电话,告诉他们李向前被卷入债务纠纷,想要再次给他制造麻烦。当天下午我就接到李向前的电话,他只心平气和地跟我说:“岑先生,你想要立功的心态我可以理解,但说到底你只是在帮别人打工,没必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拼,大家朋友一场我善意地提醒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当然,我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善意”,即便是这般愚钝的我也听得出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我有点明白了琦琦的话。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李向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很清晰了,看上去极尽友善之能事的人说不定就在笑容背后藏着一把随时将你碎尸万段的利刃。联想起第一晚在酒店发生的事,我对这种把自己意志强加于他人的人和强盗般的无赖做法更加深恶痛绝。
想到这里,本来要放弃的念头瞬间打消。这种情况下我的那种难以察觉的坚韧意志开始悄悄支配我的想法——即使没有那60万,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从李向前的手中要回设备款。至于他说的身家性命,对我来说似乎并不那么重要。可以失去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何必再去计较那本来就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性命?
这样在心里不断和自己斗争着,不知不觉就耗尽了一个下午。此时已是12月29日,距离元旦假期只剩下最后两天。既然已经不再计较奖金,并且下定决心要达到目的,一切都变得简单明朗起来。于是拿出电话,准备把琦琦叫出来,好好谈一谈她之前说的交易。
几乎在我拨通电话的同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立刻挂了电话,走过去开门,心想可能是服务员来问我要不要在宾馆里订餐。
门打开了,门外没有人。左右张望了一下,整条走廊里也见不到一个人影。正疑惑着,猛然发现脚下放着一个纸盒,像生日礼物一样认真包装过。这更让我费解,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什么人会把一份礼物放在我门前?又有谁会知道我住在这里?突然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电影中被包装好的炸弹炸飞的场景瞬间闪过,旋即又平静下来。即使是这种小旅馆,也有一套完整的监控设备,李向前再黑也不至于愚蠢到用这种方式杀我灭口。况且,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事还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一定是我想多了。
我小心地捧起盒子,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应该有三四斤重。心里更踏实了。要是炸药,这样的分量足够炸飞整间宾馆了。我自认为这条命还配不起几斤重的炸药。可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我把盒子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拆开外层包装纸,用钥匙划破胶带,好像接受命运审判一般慢慢打开盒子。一团黑色的物体静静躺在盒子里面,被鲜血包裹揉捏得几乎无法辨认,盒子内壁四周满是血迹。我觉得从头顶到脚下每一根毛发都站立起来,脑子嗡嗡作响。是一只死猫。黑色的毛和鲜血肮脏得混作一团,样子惨不忍睹,让人作呕。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车流似乎都瞬间停止,恐惧从四周袭来。旋即,一声更加恐怖的尖锐声响打破了死寂。我整个人从床上弹起,装死猫的盒子打翻在地。太突然了,我宁愿那是一颗炸弹。
至少过了十几秒钟,我才意识到那声响是从我手机里发出的。拿起手机一看,是琦琦。
“喂?”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怎么打我电话又挂掉?”
“有空吗?”
“有,你想通了?”
“嗯,我想和你谈谈。”
约见的地点在一个稍微偏离市中心的公园内。我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借助公园里的路灯找到琦琦所在的位置。她上身着一件红色羽绒,下身配一条牛仔裤,脚穿黑色皮靴,装束简单随意,和我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似乎少了一分冷漠,多了一点温和。
我们没有找地方坐下,这样的寒冷我过去从未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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