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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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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狐仙择偶记(二)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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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婆婆为媳妇着想,是真心实意,媳妇为婆婆着想,也没有半点儿掺假,她向婆婆说的,全是真心话。

    自然的,她也想到过改嫁。如果改嫁一走,为丈夫看病欠下的债务,婆婆的拖累,家境的困窘,光棍无赖们的纠缠,难熬的长夜,这一切都会随之消失。然而,她终于没有走。

    那一次,黑嫂回娘家,婶子大娘们都去看她,围着叹息,流泪。母亲心里更酸,抹着泪说:“妮儿,你的命……苦啊!往后的日子长哪,咋过?你爹你哥都说过,新社会,你要走,不拦你。实在不行,燕燕……我替你……”

    “我哪儿也不去!”黑嫂打断母亲的话,把燕燕搂得紧紧的,仿佛怕谁夺去,直着眼冷冰冰地说,“命,命,我倒要看看,这命是方的还是圆的!”

    从此,母亲再不敢劝地,心想,这孩子自小任性,一条路走到黑,也只好由她了。

    黑嫂要坐堂招夫,这信儿慢慢传出去了。

    村里小伙子们机会均等,于是展开了竞争。他们以各自独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慕和殷勤。甚至有个调皮的小伙子,守着黑嫂公开声明:“奶奶的,只要找到老婆,天天给她揩屁股都干!”引得众人捧腹大笑。黑嫂弯下腰,“咯咯咯咯!……”差点笑岔了气。

    事后,她却鄙屑地想:揩屁股,当二小,这是称心的男人吗?吓!我才受不得这份香火。她看够了玉泉那张献媚胆怯的小白险,总按照相反的标准设计未来的丈夫。男人嘛,她想象着,应当是强壮有力的,能够保护自己的女人,应当本分正直,没有非分的要求,应当顶天立地,不要弯着腰生活,应当……

    也许这要求太高了,在所有“钢枪排”的队列里,黑嫂似乎没有看中一个,或者说,还没有一个人打动过她的心。慌什么呢?她这样告诫自己。也许是因为有了第一次教训。

    在日常接触中,她和每一个小伙子都保持相等的距离,都是亲亲热热,说说笑笑。胆子大的,也可以讨点小便宜。黑嫂都可以佯装不知,把这些看做无意间的举动。有时在僻静处被谁拦住逃脱不了时,她会装出神秘的样子,悄声说:“这儿不行!晚上在村前河边上等我。”小伙子欣喜若狂,立刻松了手。不用说,他上了当,白等。一夜风霜苦,天明像根腌黄瓜。黑嫂老远看见了,又咯咯地笑弯了腰。以后再有这样的许诺,小伙子还去等。他宁可信其真,不愿信其假,女人的事难说!说不定她真来了呢?

    黑嫂从不赴约,也不揭发。她明白,如果把这些事张扬出去,人们会把假的当成真的传。这对一个年轻寡妇来说,等于自找难堪!更何况,黑嫂常常怀着怜悯的心情原谅他们:毕竟,当婚不婚的男子汉,比一个寡妇的日子,要难过得多!

    她是那么容易亲近,却又这么难以搞到手,像天仙一样迷人,像狐狸一样狡黠。有一次,光棍汉们聚在一起议论黑嫂,不知谁先感叹了一句:“唉!黑嫂像个狐仙。”这家伙大概看过《聊斋》。这话立刻得到所有光棍汉的赞赏:“狐仙?对!就是个狐仙。”

    “狐仙”,你究竟迷上谁了呢?

    村里人渐渐发现,黑嫂和她的左邻关系密切起来。

    五

    左邻是大队支书老石家。

    老石约有四十岁,老婆得了一种严重的妇女病,长期卧床,三个孩子的吃穿和整个家务,常常使他发愁。忙了一天工作,回到家,到处乱七八糟,收拾好再做饭,还要伺候女人、孩子,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几个孩子常让他吆喝得胆战心惊。男人就是男人,怎么做得了女人的事呢?

    晚上躺在床上,一伸腿,碰到的简直是一堆骨头。女人病成这样,别说夫妻生活,连看一眼都觉不舒服。

    老石有时烦躁地想,她还不如死了好,再娶个老婆,也不能这么里外受累呀!可是转念又想:人还活着,怎么能盼她死呢?

    在这种矛盾的心情支配下,脸色也是时阴时晴。女人见了,自知成了拖累,心里很不好受,病也一天天沉重起来。

    这天,老石熬好药送到枕边,她没有接,抓住丈夫的手,吐出一片衷情话:“他爹,我这病没指望了,别再糟蹋药啦。我没有……别的要求,我死了以后,你续弦时,千万……拣个好心眼的,别亏待了……三个孩子,没娘……可怜。”说罢,哭得泪人一样。

    老石勾动夫妻旧情,也觉伤感,于是安慰地说:“别瞎想了,病还得看,到哪步说哪步吧。”说着,也掉下泪来。

    就在这样灰暗凄冷的家庭气氛中,年轻寡妇黑嫂闯进了他们的生活。

    以前,出于一种真诚的同情心,黑嫂也常常给老石家的几个孩子缝衣做鞋,但那毕竟是有限制的,而且绝少到他家串门。她还记得结婚敬酒时,老石那双不可捉摸的眼睛。

    自从那天老光棍金麻追到家里,调戏了她以后,黑嫂难过了一夜,家里没个男人,谁愿欺负就欺负,处在一群色狼般光棍汉子的包围中,即使你怎样逆来顺受,巧于周旋,也难免有一天要出事。

    那晚,她思前想后,天明好像有了主意。从此,一天不知往老石家跑多少趟,拆洗缝补,做饭扫地,一个家庭主妇所能够承担的一切,她都承担起来了。孩子们高高兴兴,好像有了依偎。老石解除了后顾之忧,常怀着感激的心情,盯着这个年轻的寡妇看。躺在床上的那个病女人也得到精心伺候,虽然有时不免泛出醋意,却又责备自己:大人孩子有人料理,你还想什么呢?

    日子不长,外界沸沸扬扬传开了:“狐仙做上候补太太了!”“嘻!大了十几岁。”“哎——薹下韭儿,莲花藕儿,卖的就是个嫩劲嘛!”“嗤——”“哈哈!……”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光棍汉都在家受到了训诫:“死了心吧!单等老石女人一死,那小媳妇就是书记太太了。”

    “当心!再找狐仙麻烦,有人收拾你们喽。”

    小伙子们果然目瞪口呆,大队支书是好惹的吗?

    村子里各种各样的议论,大都带着轻蔑的语气。有的妇道人家,则专门注意黑嫂的肚子是否发生了变化。

    这些闲言冷目,黑嫂都听到了,看到了,使她气愤战栗。但她没有分辩。

    她分辩什么呢?她所需要的不正是这样一种社会效果吗?尽管她从来没有打算嫁给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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