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子扑向我:“你……你是‘假小子’?”
“假小子”是我在学校时的外号,就是说,她终于认出我來了!我跨过一步,双手抱住她:“鹿荣姐,是我是我,我是‘假小子’呀!”
她一下扑到我身上,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刚伏下头,又立刻抬起來,用一只拳头在我肩上乱槌:“‘假小子’、‘假小子’!你这个死丫头,真会坑人!”说完,又立刻害羞地把头伏到我肩上,一下接一下摇晃起來。我简直要被她摇散了!我也紧紧抱住她,心里激动得厉害。过去在学校时,她素來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着我,感情密切得像亲姐妹,事隔十七年,在这样一个地方重逢,真是太让人高兴啦!
不知过了多大一会,我们终于都平静下來,两人牵着手坐到里间的床沿上。她偏起头,又仔细看了我一阵:“你不是当了作家吗?跑这里干啥來啦?”
我笑了笑,她倒知道我的情况。于是我又简单地说了一些,并向她介绍了这次深入黄河故道來的目的、经历,好叫了一阵子苦。她佩服得要命,抓住我的手夸赞:“你真行!干什么还是那股傻劲。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打猎的呢!格格……”她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但已经沒有忸怩之态了。我也笑了。笑得非常开心。我们之间很快像当年那样无拘无束了。
“哎----你出來到处跑,孩子由谁照看呢?”她很认真地问我。
我笑起來:“我还沒结婚呢!哪來的孩子?”
“怎么?”她一下子把眼瞪得溜圆,“你也……沒有对象?”
“嘻嘻,有,怎么沒有?我们都谈了十年啦!”
“啊哟----!谈了十年?比抗日战争还长啦!----咋不结婚?你想把他扔了?”
“哪能呢?我挺喜欢他,憨不拉叽的!”
“不用说,他也很……爱你喽?”
“爱!爱得发疯,傻家伙。”
“……”
“我这趟來,他就不同意,又是怕我出事,又是怕我受罪,婆婆妈妈的……那天我临來时,他一直搭车送我到黄河故道,眼看着我钻进密林,还恋恋不舍地站在一片野地里,好像在后悔把一条鱼儿放归了大海。我避在一棵大树后头偷看了好一阵,他还在那儿站着,呆呆傻傻的,真是个情种!我又好气又好笑,躬腰又钻出林子,他以为我后悔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奔上來迎接我。我举起枪來,冲他头顶上‘砰’放了一枪。他愣了愣,站住了,气得狠狠跺了一脚,转身就走。我在树林子边上,开心地大笑起來,可他一直沒再回头,趔趔趄趄地走了。傻家伙,真是气人!”
我只顾滔滔不绝地述说,猛然发现鹿荣又咬起了右嘴角,脸色惨白,一双大眼里注满了亮晶晶的泪水,头也低垂着。我吃了一惊,忙抓住她的肩:“鹿荣姐!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
“不、不……”她惊醒了似的,抬起头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真幸福!”眼皮儿一扑闪,滚出两串泪來,又立刻扭转头抹去,掩饰地说:“天有半夜了,睡吧,咱们睡吧。”
她默默地收拾着床铺,放下蚊帐。我呆呆地站在一旁,心里直后悔,肯定是我的话触痛了她的心事,我不该说自己说得那么多。鹿荣姐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故意冲我笑了笑,拿起先前她从柜子里翻出來的几件衣服,打趣说:“这是我的衣服,明天早晨换上,看你穿得像个老头子,被人瞧见了,不笑掉牙才怪。”
我沒有笑,我笑不出來了。我急切想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生活过來的,不然,这一夜也不能入睡。
我们睡下了,躺在一头。在我的一再要求下,鹿荣姐叹了一口气:“嗨----,说就说说吧,反正不怕你笑话。不说呢,心里也闷得慌……从哪儿说起呢?我嘴笨得要命……”
“从头呗!”
“死丫头!你可别把我写进小说!”
“行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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