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卓雍总面积700多平方公里,由数个互相连通的小湖结成,纵横分叉,状似一只蝎子,夹杂着21个小岛。虽然下到湖岸边,有环湖的公路,但除非鹰一般俯瞰,否则只能窥到湖光的一角。來自雪山的融水汇聚于此,羊卓雍不同于巴松措,能与尼洋河交通,尽管雅鲁藏布江近在咫尺,却因高山的壅塞,让这里自成一体。一面是雪水的汇聚,一面是自然的蒸发,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湖外的世界与此无关,來往人流只是匆匆过客,当嚣乱的游人一一离开,将只剩下静静的湖水。一簇簇冷冷的星光摇曳于寒水,上天的谶语,在万籁消寂中,深深浅浅印入湖水。那其中有天蝎座,南天的亮星,在夏日璀璨的星图上,落进羊卓雍,这蝎子的口中。当晨光抹去满天的星斗,密语也隐沒在镜面般的湖水下,无人能勘破。
和羊卓雍一样,纳木错也是一个的内陆湖。但说到规模,羊卓雍就显得太寒酸了。纳木错方圆1900平方公里,以烟波淼淼之类的俗词形容毫不为过,在中国的咸水湖里,只有青海湖可凌驾其上。湖水平均海拔4718米,遍观小小的地球,此处是咸水湖中最高的所在。
每逢藏历水羊年,无数的藏传佛教信徒会到纳木错湖边转湖,一路长头,转完整个湖少则一周以上,长则月余,据说景象蔚为壮观。
从拉萨出发,过当雄,翻上海拔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纳木错就在望中了。从不觉一丝风动的山脚一路盘旋至山口,才发现失踪的风----这只猛兽原來躲在这里。长长的风宛如可可西里,广阔而荒芜,粗砺而冷酷,撼天震地的奔突,在守护山口,扼住通向圣湖的关隘。风拽弯了玛尼堆畔经幡的绳子,再绷紧,要用尽全力扯断,让层层叠叠斑斑斓斓向着同一个方向剧烈翻抖的经幡飞走,飞向圣湖,飞向远远的,蜃楼海市的那片蓝光。几只供人合影的牦牛,习惯了风的厮磨,长而厚的绒毛乱蓬蓬的颤动,眼神宁静而淡漠,望着乱哄哄掩不住气喘的游客,雕塑般伫立。
“大块噫气”,在草木葱茏山石峥嵘所在,风起时,山鸣谷应,林籁松涛,但在纳木错,尽管风势劲烈,却少了万窍怒号的攫人声势,当汽车螺旋而下,风声渐渐沉落,刺目的阳光下,荒原缓缓展开。那情景,只该在梦中出现,否则,那么广阔平坦,一览无余的灰漠,沒有一棵高大的灌木,更不用说挺拔孤出的树,何以见不到一个人影,好像就此驶出了人间。忘记了肉身,忘记了时间的经纬,陷入一场无比真实的梦中。远远的地平线上,一环弯曲起伏的灿白,那是雪山,嵌在云朵蓝空之间,如一切童话国度的边界。
亮眼而奇幻的蓝冉冉升起。愈來愈近,近到眉睫之间。那么盛大的一片蓝光,单纯而莹润,沒有大海般的恣肆傲岸,只有神圣的宁静,透明的纯洁,不可测的深邃。此时听觉空明而清朗,一切噪声充耳不闻,雪山、荒原、长空、圣湖,太阳的巨瞳若嘹亮的长号,**的荒原如鼓声骚动,白云幻化错落,成缕成团,像小提琴悠扬而多变,钢琴的流动是湖水的奏鸣,吹过惊讶莫名的脸,拂过震撼澎湃的心。原來那根拉山口的风声,不过是一段前奏,华彩的高潮要到这里才得以聆听。音乐是水,冲开封闭的岩石,裹挟着灵魂在时间之流中纵跃。不是温软靡靡的流行调,不是凄婉哀伤的离歌,不是平和肃穆的雅乐,纳木错,是最激越而辽远的交响乐。一只海鸥,一个逸出旋律的音符,从头顶轻盈的掠过,后掠的翅膀,身体在蓝空下白的耀眼。
踏着粗砺的石子走到湖边,清凉的水气,若有若无的波浪声,才让雄浑的乐音在心中平复。走近了,蓝倒显得不那么纯粹了,近岸处,清澈的近乎透明,水中石子历历可见,更深处,蓝中有浅浅的绿。波浪层层涌自山边,浪后是绵延的念青唐古拉山,山上是叠叠的云和雪峰融在一处,云上是扪不到顶,探不出底的天。天上人间,庄严的圣坛,该匍伏跪拜吗?该请求祈祷吗?还是询问永恒的问題?悠悠时光,我自何处來,向何处去?湖水沒有答案,天空不置一言。莫问前生,莫问來世,心安处是吾乡,灵魂纯净之所是圣地。转过头,矮矮的山坡上,耸一座藏式白塔,衬着万古圣洁而难解的蓝天。
藏地云天
雨忽然落下來。西藏的天气阴晴不定,刚穿过一片亮丽的晴空,雨闪身而出,无凭无理的当头罩下。大幕遽然垂下,天地间的布景陡然一变,人在云雾之中,迷迷茫茫,忘了是海拔4000米的高原,倒像梅雨的江南,烟锁云深处,也许要浮出一个婉约柔媚的吴越女子。直到云雾中探首的,不是水牛背上横着的短笛,是牦牛黑岩一样的身躯,迟钝的步态,衬在白蒙蒙的背景里,才从江南的梦里醒來。
河谷间沒有风,凉凉的雾,时浓时淡,乍聚乍散,远处的雪峰随之忽隐忽现,阳光下白得灼眼的山顶也染上一层温柔的灰色。车像潜水艇,泅渡在神秘难测的乳色海中,疲牛般吼叫的引擎,裹上一层湿重的壳,减去了许多烦躁。草甸----一片鲜润的青翠,在延漫的雾中仿佛渗的出水。平缓的高处有牧民的牛马和毡房,寥落的几顶毡房蘑菇般种在旷寂的草原上,白色毡房上升起的烟火和雾气混沌在一起(据说毡房白色表示其中住着待嫁的姑娘)。天地初开时,大概就是这样,潜入雾的深处,像走入鸿蒙,走入远古,我们是异类,在风景中陌生而孤独。
行到海拔较低的拉萨河谷,雨还是淅淅沥沥落在挡风玻璃上,雨丝如轻烟,如思绪,漫无方向地飘。雾散了,路边是齐整的藏式房屋,有了树木和青稞,有了国旗飘扬的学校,有了路边嘻闹的孩子,这里已不是牧区,是农耕区----人类文明的更高级状态。增添了简陋污秽的收费厕所和河岸边的垃圾堆。灰暗的天穹下,拉萨河在身边,悄无声息,流向西方。
云就在山上。是的,我沒写错,云不在天上,它用不易察觉的速度顺着山脊流泻,静默无声,尽管乍望之下,一团团如戈壁尽头堆聚的沙尘,似要滚滚涌來,却又慢镜头一般缓缓挪移,全然沒有狞恶凶险的味道,感觉不到重量和威势。如丝绸从凝脂一样的脖颈褪下來,优雅而淡然。假如有风,它们也许会升起在天上,但现在,惘然的雨中,西藏的云如一颗溢出的泪水,慢慢滑落。像要弥漫而下,吞沒河谷,吞沒村落,却在山腰间止步不前,想必是人类的声息惊扰了它的脚步。
什么样的自然风景最能代表青藏高原?不是雪山,青藏高原纵然拥有那么多无可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