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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精神叫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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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带一本书到地老天荒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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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下題目,自己先有点含糊,宛如骤然置身荒漠,黄沙莽莽间寂无一人。谁晓得什么书能带到地老天荒?“天若有情天亦老”,天已老,人何在?人类那一点点小小智慧,一册薄薄书籍内承载的悲欢与苦乐,怎禁得起地老天荒的摧折。

    好像爱情,动辄海水枯竭,顽石朽烂,其实月降日升,一夜之后,爱就已变质。昨日如醉如痴的书,也许今天再难入眼。作家大抵悔其少作,读者多半弃其少读,想起从前读三毛,以为发现了奇葩,现在三毛的书放在书柜最不起眼的角落,多年不曾翻看了。今天网络上痴迷郭敬明和安意如的孩子们,只要稍有微词,就跟你玩命,二十年后,这些人里恐怕沒几个人愿意再提及这段往事。时间之水能溶解一切,那几页发黄的纸张,除了清风,有几人愿意翻看?

    人类文明进化了数千年,今日的书籍已非汗牛充栋,而是积山填海,不足喻其众。但能留下的有几多?今日风头强健的读物多半最早消亡,励志、理财、管理,如果到了时间的尽头,理想如吹向落日的尘烟,财富金珠散落成无人问津的沙碛,还有什么可管理,可规划的,还有什么预谋、筹划和经营?别了,韦尔奇!别了,德鲁克!别了,奶酪、股票和期货!其实不必等到地老天荒,书店架上琳琅横陈的书籍,百之九九,半年后全丢进故纸堆。青春小说、言情巨著,和人世的浮嚣一同尘埃落定。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司马公的志向远大,但假如真的地老天荒,谁会在乎那些历史的余烬,区区一家之言?“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我们何曾见太平,天地又何尝有心。

    一本书就是一个人,一段独一无二的历程,生命如此脆弱,一本书的命运也不过飘蓬随风罢了。《诗经》、《易经》,上古的文字早不知经过多少无奈的遗漏和刻意地篡改,才变成今世模样。“人亡政息”,岂止是政,一本书的散佚聚合,经得起多少天灾与人祸?及身而散,一代代书家的宿命,精魄心魂的凝聚,一吹就散了,蒲公英般寥落。

    知识就是苦,是烦恼的根源,“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何必要书籍來扰乱心性,迷惑苍生。知识愈多,愈发现人类的渺小和短暂。“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恣肆如庄生,齐死生,等祸福,亦明了知识的浩瀚无边,绝非人类火花一样的生命所能照亮。

    照这个思路继续走下去,文章可以不必写了,因为不但沒有书可以带到地老天荒,即便是当下,读书也成为一件无谓的事。“察见渊鱼者不祥”,做到物我两忘的境界,自可不立文字,见性而悟。可惜我辈俗人,难及大德。假若洞明了读书的无用,知识的荒谬,只怕不是了悟,反而陷入虚无的恐惧。

    书总还要读,不为升官入党发财,不为炫耀乞食谋生。周作人说:“为自己的教养而读书”,对我而言,也嫌境界太高,如果说目的,大概是为了解决心灵的空虚吧。心这不系之舟,摇摇荡荡之际,魂梦难安,总要有一个处所安妥之,抚慰之。读书的效用有多大,暂且不论,总是慰情聊胜于无。

    好了,信马由缰至此,要拉回到自己设定的題目。姑且相信有天荒地老的一天,有一本书非要随身携带,直到时间尽头,就像明知其缥缈,总希望心中的那个人可以相伴终生。但问題仍在,究竟哪一本合适呢?

    许多经典书籍都有选取的理由,可惜不能带一个图书馆,带上哪一本都有理由,抛弃每一本也有原因,如果一生一世你只能选择一个人与你相伴,理由还重要吗?那就索性从吾所好。读书,我是庸俗派,虽然偶尔读一些高头讲章,深奥峻严的作品,私心仍耽慕轻松、感性的文字。如果让我选,索性带一册宋词好了。

    李太白的黄河之水天上來,浑然磅礴的盛唐气象,可惜到底昙花一现。小李杜全不是盛唐的风致,缠绵柔婉之间,喁喁诉说的是个人的情怀,杜子美的家国天下让位给杜樊川的轻罗小扇,兴亡成了二十四桥边的一缕箫音。此时,词的世界悄然开启。《花间》柔靡香软,浮着一层腻腻的脂粉,看不出天然的肤色。后主和大小周后厮混在一处,“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不提防教坊早奏起别离之曲,要不是山河巨变,也修不成担世间罪恶的释迦心肠。时至北宋,词终于走向巅峰,云破月來,一地婆娑。有井水处皆歌柳词,晏殊晏几道父子二人,不同的人生吟出不同的歌谣。到了东坡,词的境界豁然一变,如山登绝顶,另开一层风景。秦少游的纤媚间偶尔露一点浮薄,但情真还是掩住了失态。周美成典丽工稳,矜持里有一抹潜绕的情韵。李易安生不逢时,身遭变乱,“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大宋第一才女,终是人比黄花瘦。南渡诸客,还有稼轩挑灯看剑,燃犀下观,难逃将平戎策换作种树书,放翁匹马觅封侯,抵不过鬓发先秋。白石一身清逸瘦骨,只在暗香疏影中商略黄昏雨。到了玉田、草窗、梦窗,词也衰微,大宋也衰败了,蒋竹山空阶听雨,已成亡国之音。

    宋词对一个敏感的心灵有足够的魅惑。漏断人静,幽人独往來的凄清,欹枕钗横鬓乱的旖旎,枕上诗书雨中风景的闲逸,寻寻觅觅间,为萧娘书一纸。总想着深深庭院里的深深心事,低首垂睫轻拢慢捻的歌女,娓娓而歌:“天不老,情难绝,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销损多少英雄泪。天纵老,情不绝,什么抵得上一曲词酒一杯呢?这世界有情也无情,惟情最不可解,不可言说。地老天荒了,我不再质问存在的荒谬,但愿尚有一卷残简让人相信,世间曾有情,曾有如此痴儿女。

    对我而言,词另有一用,可以解忧。每逢心情极度抑郁,不妨高吟古人词作。非为痴,非为雅,只为一股不平之气,无可纾解。上佳的词作,音调铿锵,韵律谐畅,长短参差,最饶音乐之美。即使曲调早已丧失,不得不用现代语音高诵,也同样有金玉之声。一首首朗然而吟,如大江东去,有时意义反倒不暇思索,只觉韵高气雄,扶摇而上,若鹤翔九天,自在逍遥,忘记了忧从何來。假如天地之间,孤独一人,高吟一首岂不是最好的谢幕。

    宋词的个人文集选本太多,捡哪一本也费斟酌。上疆村民朱孝臧的《宋词三百首》当然不够理想,远不及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的眼光。但坊间纷乱的选本注本,又有几个及得上呢?艺术的优劣莫衷一是,又何必执著于一端。地老天荒不过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必太认真对待。执著原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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