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啊!你不知道,在这个世上,生活给予有些人美好的东西确实太少了!
他们在受难,他们把希望都给予你和虚空。他们要让你生活在荣耀的地方,他们把生活的负重全部承担,他们是疼痛的化身,他们的疼痛撕裂大地。
他们孤独,他们爱,他们还把孤独和屈辱的泪水往肚里咽!
读波德莱尔《寡妇》,“在公园里,有一些小径,出没的主要是落空的野心、不幸的发明家、流产的荣耀、破碎的心,所有这些烦乱闭锁的灵魂,在他们身上还轰响着一场风暴的最后的叹息,他们远远地离开那些寻欢作乐者和游手好闲者投来的傲慢的目光。这种多阴而隐蔽的角落是生活的伤残者相聚的地方。”
这是一座苦难者聚集的天堂,这里是收留失意人生的所在,这里是对尘世庸俗生活的背叛,这里,将是走向对抗命运的转折点。
这里聚集的大多是世俗社会中的穷人,精神意义上烦乱闭锁的灵魂。当从人生的前台退回到生命的暗角,他们身上还轰响着风暴过后的叹息,一声叹息将他们一生变凉。
在那些饱经风霜的脸上,“从那些僵硬或疲惫的面孔上,从那些凹陷无神或闪烁着斗争的最后光亮的眼睛里,从深而多的皱纹里,从如此缓慢或如此不连贯的举止中,他一眼就识破了无数的传说,诸如被欺骗的爱情、被轻蔑的忠诚、没有回报的努力、卑贱而沉默地忍受过的饥寒。”
这张脸上所承受的苦难无需再深化和阐释,因为已经足够重,足够将我们一次次地击倒,足够打破我们先前所有稚嫩的信仰。生命是残酷的,不仅仅在于生活场景的残酷,伤及我们肉体和灵魂的,恰恰是那一双双轻佻的目光,麻木的心灵,异化的个人,冷漠的社会。
在这个世上,这些普通的人都活得如此艰难,那么,对于一个寡妇呢?
“我”长时间的尾随一个老妇人。
“她僵硬,笔直,披着一方小小的旧纱巾,浑身带着一种斯多葛派的高傲。她显然由于绝对的孤独而注定染上单身老人的习惯,她的举止中的男子汉的性格又给她的严肃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辛辣。我不知道她在哪个悲惨的咖啡馆,如何吃的中饭。我一直跟她到阅览室;我长时间地窥测着她,她用兴奋的、曾被泪水灼烫的眼睛,在报纸中寻找有力的、富于个性的新闻。”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这是一个高大、庄严的女人,她神情高贵,我不记得在往昔的贵族美女中见过这样的女人。她浑身透出一种高尚节操的芬芳。她的脸忧伤而瘦削,正与她穿的孝服相配。她和那些同她混在一起而她却视而不见的贱民一样,一面听一面轻轻地点头,用深邃的目光望着这闪光的世界。”
如此美丽的女人在如此受伤!
如此高贵的心灵在饱受煎熬!
如此苦难的生活在她心里平静地滤过,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淌出一大片思想。
一个没有了男人的女人,她的生活是怎样在寂寞和孤独中度过的啊?
可是,她美丽消退的容颜,她曾被泪水灼烫的眼睛,她高尚节操的芬芳,她深邃的目光都在这个闪光的世界中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遗憾的是,这道风景的名字叫苦难。
在公园做短暂的停留后,“她还要步行回去,孤独地,永远孤独地沉思冥想;因为孩子不听话,自私,没有温情也没有耐心;他甚至不能像一只纯粹的动物,如猫狗那样,成为孤独的痛苦的知心人。”
一个寡妇,一个孤独者,一个受难者,一个被“上帝”之爱苦苦尾随却迟迟不肯施予的人。她步行着回家了。生活的孤独和艰难还在等着她。
一个尾随者,一个“知心人”,凭着不泯的良心和伟大的同情苦苦地在上帝眼中为受难者求得拯救的勇气和生活的信心。
一个美丽、受难、孤独的寡妇,为你祝福!
一个同样孤独地苦难者的“知心人”,为你祝福!
我能做的,也仅是祈求上苍的怜悯。
我能做的,还有尾随苦难者,承受苦难,扼住命运的咽喉,关注那些还在和我一样受难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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