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致一个普通妓女》
请镇静些，在我面前请随便些——我是沃尔特·惠特曼，
像大自然那样自由、朝气蓬勃
既然太阳不歧视你，我也不歧视你，
既然海洋不拒绝向你闪耀，绿叶不拒绝向你萧瑟，
我也不拒绝用语言向你闪耀和萧瑟
我的姑娘呦，我和你约定一件事，我愿你做好准备，
不吝和我见面，
我愿你在我到来之前一定要有耐心，要完美无缺。
那时我用意味深长的一瞥向你致意，愿你别忘记我。
1860年
——惠特曼《致一个普通妓女》
（李视歧译）
在含着青草味的气息中，我似乎嗅到了来自春天的芳香。沃尔特·惠特曼——这个肉体的诗人，这个灵魂的诗人，他不仅享受天堂的快乐，也忍受着地狱的苦难，他向我走来，他宣称：“我把快乐移植到我身上，使它繁茂；我把苦难译成新的语言。”
他深深知道：我所承担的一切，你也必须承担，因为属于我的每一个原子，也同样属于你。
尤让我惊异的是，他的关怀的无所不至。他竟充满深情地愿向一个在暗角生活的苦苦挣扎的普通妓女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这是一颗宽容、博大的心怀，这是一种人生的视野和境界，你的目光投向哪里，不仅表达着你在为谁代言，更体现着你的情感取向和价值重估。
目及之处，即是心之痛处，这需要怎样的心胸才能盛下破碎的身体，孱弱的灵魂，苦难的生活，漂泊的命运。如果面对她，思想是必需的，又该怎么向她诉说，又该怎么听她哭诉？
可是，诉说和哭诉也许是多余的，“请镇静些，在我面前请随便些”，在我面前请放开你的心魂，我愿意倾听，我愿意我们像大自然那样自由，奔放，那样朝气蓬勃。最重要的是，我不歧视你，我也愿意自己像太阳和绿叶那样向你闪耀或者萧瑟。
因为也许一切苦难都与我有关，一切关爱都需要践行，一切苦难都无法逃避。一切人都需要我们平等相待，温情关怀！即使所关怀所关爱的人是一个普通的妓女。
“妓女”之所以在我们的话题之中，却游离于我们的关怀之外，主要是她们从事的是一种让我们的法律和道德所打击和谴责的行业。她们的悲苦不仅是她个人的，而且是社会的，很少有人极其喜欢自觉地选择这一行业。这是人正常欲望的异化，这是灵与肉冲突后导致的畸形，这是社会和个人成长的误入，它充满诱惑，布满陷阱，不仅侵蚀人的身体，放大自身的欲望，而且还蚀变人干净的心魂。如果我们只关注奔跑的身体却无法拯救迷失的灵魂，那么即使这种生命的肉体体验发生过多少次，都无法真正抵达心灵，都无法使日光照及自身，也惠及他人。
男人和女人，只要在生命的轨道上相遇，不发生点故事，不进行一系列的体验是完全不可能的，唯一的祝愿是：我们在体验生命之美时有基本的审美判断，而不只是审丑体验。良好的身心体验是生命力强大和创造力旺盛的象征，是灵与肉完美的结合，是形而下的投入，是形而上的体验，是对一切爱和生命的击节叫好！
可是姑娘，这个社会让你选择的路太少了，你要生存，你也许还有在深山里幸苦劳作的父母，你置身于城市茫茫的街头，你没有方向，你没有在城市的柏油路上踏出脚印，你没有了明天高洁的理想，每个人都是匆匆的过客，每个人都对你漠视甚至忽略你的存在，如果有一天你误入这个没有自尊和人格，不能表达自己的爱憎和体验的地方，我只想说：“我的姑娘呦，我和你约定一件事，我愿你做好准备，不吝和我见面，我愿你在我到来之前一定要有耐心，要完美无缺。”
“那时我用意味深长的一瞥向你致意，愿你别忘记我。”
你是无力的，我也是无力的，你是脆弱的，我也是脆弱的。我所能做的，也许仅是这意味深长的一瞥。我们都是被故乡放逐的流浪人，我们都在这个城市寻找生活，我是个诗人和你是个妓女都一样艰难，你有可能出卖身体，我就有可能出卖灵魂。
对你的关怀，就是对我自己的拯救。我也希望有惠特曼那样博大的情怀，我也希望你有完美无缺的身体和灵魂。
在希翼中，我们都得好好活，有尊严，有人格，有理想的活。如果我救不了你的身体，那么我希望我们有干净的灵魂。我随时准备对一个普通的不幸的身体同情，我随时准备为一个迷失的灵魂叹息，我为了这些，我长久失眠，我揪心不已，我祈求有更多的日光和绿叶！
是春天了，那些像普通妓女一样的残障者、卑微者、贫苦者、被鄙视者，你们都还过得好吗？
天空的浓雾和清晨的草叶一样在我的心魂里荡漾，我嗅着春天的气息，愿你们和我一起上路，一起走出迷失的沼泽，寻找明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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