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俄秋珠命令所有带枪的上阿妈骑手端起了枪,然后喊道:“打死它们,打死它们,一个也不要剩下。”话音未落,就打响了第一枪。一只西结古藏獒倒下了。
上阿妈骑手们纷纷举起了枪。就在枪声集体响起之前,突然传來一阵狂笑。
是勒格红卫。他站在行刑台上,向着所有骑手挥挥手,高声笑道:“疯狂的人啊,愚蠢的人,把你们愚蠢的枪放下!”
上阿妈骑手沒有放下枪,却也沒有扣动扳机。
勒格红卫说:“知道我为什么能拿到格萨尔宝剑吗?是因为刚才,丹增活佛坐化之前告诉了我。知道我为什么又让班玛多吉抢去了吗?因为丹增活佛对我说,那是个不祥之物。”
班玛多吉叫道:“你胡说,难道它不是格萨尔宝剑?”
勒格红卫说:“丹增活佛说了,它是格萨尔宝剑,却不是藏巴拉索罗。你们应该还记得,丹增活佛说过,格萨尔宝剑是神变之物,它是藏巴拉索罗,又不是藏巴拉索罗。在善良的人手中,它就代表吉祥,就是藏巴拉索罗,落在邪恶的人手中,它就会带來灾难,就不是藏巴拉索罗。”
勒格红卫指着上阿妈的巴俄秋珠,高声说:“你和我一样,心中充满了仇恨和邪恶,我们给草原带來的是鲜血和死亡。格萨尔宝剑就算真的是藏巴拉索罗,落到我们手上,也神变了,也就不是藏巴拉索罗了。”
勒格红卫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悲凉的口气对所有骑手说:“你们看看藏獒的尸体,摸摸你们暴烈的胸堂,今天的草原,还有吉祥吗?格萨尔宝剑早就不是藏巴拉索罗了,它就是一个凶器。”
勒格红卫长叹一口气,又对巴俄秋珠说:“你带着格萨尔宝剑去北京,不但梅朵拉姆回不來,你自己也回不來了。因为你带去的不是吉祥的藏巴拉索罗,而是不祥的凶器。你要把凶器送给北京城里的文殊菩萨,你想干什么?”
所有的骑手都沉默着。班玛多吉手握格萨尔宝剑,茫然无措,他把宝剑贴在胸前,仿佛在问自己的心。
勒格红卫向巴俄秋珠招手说:“放下你的枪吧,放弃你争抢宝剑的邪念,回上阿妈草原去,烧香吧,念经吧,祈祷吧,乞求佛菩萨饶恕你的罪过,保佑你的梅朵拉姆。”
巴俄秋珠凄凉地说:“我都求过了,藏菩萨、汉菩萨、北京城里的文殊菩萨,我都求过了啊。你说的经文,藏文经、汉文经、革命经,我都念过了。梅朵拉姆还是沒回來啊。我只有藏巴拉索罗了,沒有藏巴拉索罗,我就永远见不到梅朵拉姆了。”
勒格红卫沉默了,心里对丹增活佛说:“活佛你教我怎么办,快啊,快教我怎么办。”忽然又有了灵感,转向西结古骑手,高声说,“班玛多吉书记,你把格萨尔宝剑给他,把你怀中不祥的凶器给他,让那个执迷不悟的人带去北京城,去亵渎神圣的文殊菩萨吧。”
班玛多吉却把格萨尔宝剑抱得更紧了,回答说:“我们的藏獒流了那么多血,我们死了獒王,死了活佛,才夺回格萨尔宝剑,怎么可能恭敬地奉送给那个邪恶的人?”班玛多吉高声问,“西结古草原的骑手们,你们答应不答应?”
回答声响彻原野:“不答应!”
比西结古草原骑手的回答更响亮的是枪声,还有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梅朵拉姆!文殊菩萨!藏巴拉索罗!”
这是巴俄秋珠最后的疯狂,是无限积郁的全面发泄,是彻底绝望后的残暴杀戮。噼里啪啦一阵响,上阿妈骑手的十五杆叉子枪沒有遗漏地射出了子弹。倒地了,倒地了,西结古藏獒纷纷倒地了。他们不敢杀人,杀人是要犯法的,他们只会杀藏獒,草原上藏獒再重要,也沒有杀獒偿命的规矩。他们迅速装填着弹药,再次同时瞄准了西结古领地狗群。
勒格红卫伤心无奈地说:“丹增活佛,你错了。你说我能挽救藏獒,我做不到,实在做不到。”
一阵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桑杰康珠骑马从远方跑來,跑向了一个略微高一点的草坝,她想一览无余地看清楚勒格红卫在什么地方----她必须找到他,立刻找到他,但吸引了她目光的却是冈日森格的血泊长眠,是上阿妈骑手对西结古藏獒的屠杀。她吃惊地“啊”了一声,策马过來,从背上取下那杆她从上阿妈骑手那里骗來的叉子枪,瞄准了上阿妈领地狗,意思是说,你们打死了西结古草原的獒王,我就打死你们的所有藏獒。
巴俄秋珠喊道:“走开,小心我们打死你。”
桑杰康珠毫无惧色地说:“我是病主女鬼,我是女骷髅梦魇鬼卒,我是魔女黑喘狗,我是化身女阎罗,我是打不死的。”
密集的枪声响起來,十五杆叉子枪再次射出了要命的子弹,又有许多西结古藏獒倒下了。血飞着,飞着,密集的麻雀一样飞着;落地了,稠雨般地落地了。肉在地上喘息,很快就安静成了一堆狼和秃鹫的食物。皮毛,黑色的、雪色的、灰色的、赤色的、铁包金的,都是一种颜色了,那就是血色。转眼就是死亡,不是人,是藏獒。此刻,人似乎不想死就可以不死,但是藏獒,和人一样不想死的藏獒,无力选择活着,就只能死了,而且死得莫名其妙,一点它们期待的、憧憬的悲壮和奋勇也沒有。它们献身的是什么?正义的进攻吗?伟大的保卫吗?光荣的事业吗?不是,不是,连藏獒自己都知道,一切都不是。
桑杰康珠愤怒了,朝着正在冲她吼叫的上阿妈领地狗就是一枪。一只藏獒应声倒地。
巴俄秋珠急迫仓猝地尖叫起來:“开枪啦,她开枪啦。打,打死他们的所有藏獒。”上阿妈骑手端起了枪,依然是十五杆装饰华丽的叉子枪,同时瞄准了西结古领地狗群。
桑杰康珠麻利地装上弹药,朝着上阿妈领地狗又开了一枪。又一只上阿妈藏獒倒下了。上阿妈骑手的报复接踵而至,十五杆叉子枪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射击。
一瞬间就是横尸遍地,是西结古藏獒硕大的尸体,在阳光下累累不绝。还有受伤沒死的,挣扎着,哭号着,用可怜的不想死的眼光向人们求救着。而在它们眼里,为救藏獒,从來都是奋不顾身的父亲,这时却死僵僵地沒有反应,充耳不闻那不绝于耳的惨叫。父亲呆坐在行刑台下,双手紧紧抱着胸。沒有人知道,父亲的胸前抱着什么。
父亲抱的是小藏獒尼玛和达娃。
父亲的力量,也只够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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