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多猕藏獒从发呆的观战中清醒过来,快速跑向了前面的大经堂、护法神殿和双身佛雅布尤姆殿。铁棒喇嘛藏扎西追了过去,又倏然停下,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一群喇嘛:“快去把门关上,把所有殿堂的门都关上。”喇嘛们飞快地跑向了殿堂。这样的举动更让多猕骑手相信:麦书记和藏巴拉索罗就在西结古寺某个神秘的堂奥里。连父亲也有点奇怪:既然麦书记已经走了,为什么不让多猕人去里面看看?
藏扎西留下来,继续面对着多猕骑手,生怕他们也像他们的藏獒那样四散着跑向那些通道、那些殿堂,一扭头发现父亲站在不远处,便大声喊起来:“汉扎西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们西结古寺今天怎么了,简直兵荒马乱嘛。他们多猕人和多猕狗蛮横得就像土匪,说我们藏匿了麦书记,你可以作证,你的马也可以作证,麦书记是不是远远地走了?麦书记走了,带着他的藏巴拉索罗走了,他就是把藏巴拉索罗留给我们,我们也不要。我们有自己的藏巴拉索罗,我们的藏巴拉索罗,它就在野驴河上游高高的白兰草原,汉扎西你得跑一趟,去白兰草原把藏巴拉索罗带到这里来,这里没有它和它的伙伴就挡不住多猕土匪。”
父亲听着有点糊涂,走过去小声问道:“你是说麦书记去了白兰草原?”藏扎西显得比他还要疑惑,压低了声音却又让对面多猕骑手的头能听见:“麦书记为什么要去白兰草原,那里难道有他藏身的地方?”父亲说:“你不是说藏巴拉索罗在白兰草原嘛。”藏扎西把嘴凑到父亲耳边,声音低得多猕骑手的头再也听不见了:“我说的是寺院狗,一只了不起的名叫藏巴拉索罗的藏獒和另一些寺院狗寄养在白兰草原的桑杰康珠家,你赶快去把它们带回来,寺院需要它们,需要强大的保卫。”
父亲“哦”了一声说:“原来藏巴拉索罗也可以用来给藏獒起名字,可你还是没说明白藏巴拉索罗是什么?”藏扎西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明白是什么,反正藏巴拉索罗是麦书记的命根子,也是草原人的命根子。”
这时多猕骑手的头扎雅突然抢过来,一把拽住了枣红马的辔头,又把缰绳从父亲手里扯了过去,惊得父亲浑身抖了一下。赭石一样通体焰火的美旺雄怒忽得跳起来,直扑多猕骑手的头扎雅。父亲大喊一声:“美旺雄怒不要。”美旺雄怒身子重重地落在了扎雅身上,牙齿却忍让地没有咬住他,只用爪子吱啦一声撕裂了对方紫褐色的氆氇袍。
多猕骑手的头扎雅躲开美旺雄怒大声说:“这不是麦书记的马吗?我认识的,麦书记不在这里在哪里?”父亲跳过去扭住了缰绳说:“麦书记在哪里我还要问你们呢,要是他好好呆在寺院里,他的马为什么要跑到寄宿学校去?把马还给我,还给我,我还要去白兰草原呢。”扎雅固执地不松手。父亲担心美旺雄怒会再次扑向对方,争抢了几下就放开了。
铁棒喇嘛藏扎西说:“就把麦书记的马给他们,土匪是什么都要抢的。你骑着寺院的马去吧。”父亲想了想说:“不,我还是回寄宿学校骑我自己的马。”
父亲带着美旺雄怒下了碉房山,走向了寄宿学校。他坚持要骑自己的马是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回到寄宿学校去,一是督促孩子们学习,不要看老师一离开就没完没了地打闹,二是他想把美旺雄怒留在学校,草原上到处都是陌生人陌生藏獒,光有大格列和另外四只大藏獒以及小兄妹藏獒尼玛和达娃,他放心不下。
他快步走着,走了一会儿就慢下来,步行毕竟不似骑马,还没望见寄宿学校的影子,他就已经累了。而这时美旺雄怒却像火箭一样冲了出去,一边猛冲一边狂叫,如同遇到了劲敌的挑衅。父亲望着美旺雄怒迅跑的姿影,一种不祥的感觉利爪一样抓了一下他的心,他的心脏和眼皮一起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半个小时后,父亲的眼睛就证明了他内心的感觉。他望着草地上的血泊和尸体,好像被人一刀插进了他的心脏,惨烈地叫了一声,晕倒在地,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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