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被释放,夏天和秋天几乎就在府邸的迎来送往和宫宴中过去了。等过完中秋,很快便是叶落霜飞。
王城中少了五王子,三王子势力似有所损。六王子一跃而上,有国主一直不间断的关怀和各种赏赐,也有伏家一门作为后盾,一时间,六王子之势如日当空。
岁末年关一过,又到上元灯节。
国主为六王子生辰王宫摆宴。
贺术础首次生辰有宴、与父同庆,不免心里有些感触。国主观其容察其心,亦是感触,不觉再出愧对之言。贺术础眼眶泛红,父子叙情,不免生悲。于是众皆相劝。一时国主便问贺术础可有何心愿?
夕颜闻之,笑语替言道:自然要珠玉珍宝,要华服美舍!国主对其笑言:当还要靓妾美婢才是齐全!
“不行!”夕颜立时跳了起来。
众大笑。
国主亦哈哈大笑。
夕颜尴尬:“儿媳与六王子成婚仅过一载,父王不好这般薄待儿媳的!”
国主不由向伏公笑语:“不仅泼辣,原还是一个醋缸子!”
伏公亦温然而笑:“原是家兄独女,宠惯了,望王上与六王子宽宥。”随即轻责夕颜:“既入天家,该懂些规矩。”
夕颜嘟嘴不满:“叔叔偏心,若夕颜是叔叔亲女,叔叔定不会这般责夕颜!”
国主见之,便又笑伏公:“听说你家女孩儿就只这一个,今日连你这叔叔她亦顶嘴,可见往日不只是你兄长家宠着,恐是全家都惯着的。”
伏公便道:“臣惭愧……虽家中女儿并非只这一个,此女却是年纪最小,也确如王上所说,不只兄长家宠着,祖母并族中子侄没有一个不是宠着让着的。如今竟是甚不懂规矩,于天家面前也是不知礼数……臣惭愧。”话中说着‘惭愧’,可面上有何‘惭愧’之色?且当下又有谁听不出这话中之意:谁也别妄图欺负了他伏家女儿去!
国主却不甚在意,向贺术础呵呵一笑:“础儿可听见啦?这般刁蛮丫头你且自己哄吧,我们可帮不上忙了!”
夕颜这便又坐了回去,拿纤手挽住贺术础衣袖,娇颜便靠在贺术础肩侧。贺术础转头看了夕颜,伸手拿指节轻刮夕颜鼻尖一下,便是一脸宠溺的样子。夕颜回之甜甜一笑,慕煞旁人。
对面贺术砥看见二人好不亲热的样子,一时便收不回眸子。恰被夕颜发觉,才慢慢转回。
席中夕颜出殿散酒,贺术砥尾随而至。
夕颜回身面对贺术砥,微笑问道:“三王子有事?”
“好一番做作。”那边口中酒气分明。
“夕颜不懂三哥的意思。”这边却作一脸不解。
“夕颜?三哥?你磨得去碗上奴印,却骗不过我的眼睛,宣于颜。”
夕颜便笑了:“原来三哥还是疑心夕颜……三哥当真这般爱那个女子吗?定要夕颜认了是那宣于氏,三哥是希望她尚在人间吗?既如此,当初又为何要狠心将她赐死呢?”
贺术砥说:“她叛我。”
“叛与不叛,像三哥这样的人,当真心里没数吗?”
贺术砥眼一眯,看着面前毫无惧色的艳丽女子。问:“像我这样的人,心里是该如何有数?”
“那宣于氏乃佞臣宣于重之女。父王忌讳宣于重,三哥可以宠她,却绝不可令其生下天家的子嗣。只——”言语如常,心下却仍有丝抽痛。
“只什么?”
夕颜淡笑看向贺术砥:“三哥允夕颜无罪,夕颜再说。”
贺术砥点头:“好,允你无罪。”
夕颜便再说道:“三哥若对此女当真有情,令其落胎便是,可三哥却任其受冤而死。这便说明:三哥并不在意此女生死。于三哥来说,此女并无特别。且连一般女子都不如的官奴,本就命如草芥,死便死了吧……对也不对?”
“……如果我说不对,你当如何?”贺术砥朝夕颜近前一步。
夕颜只是淡笑,并不退惧:“夕颜并非宣于氏,三哥问得怪了。”
“他……对你好吗?”贺术砥又近一步。
夕颜仍不退:“他?三哥是问础?”
“你叫他础?”
“有何不对?”
“便是恩爱缱绻了……”语中竟有涩涩之音。
夕颜故作不察:“三嫂不叫三哥名字吗?”
贺术砥略垂目:“只有颜儿曾经叫过一次,我责了她,她便不敢再叫……”这般说着,眉间恍有怀念之意。
“哦……”夕颜见之,忍不住出言讥讽:“因为她不配吗?”
贺术础忽抬眼:“颜儿丧命时腹中有子之事并无外人知晓,你是如何知道的?”脸上表情的变化一如问题一般的突然而突兀。
夕颜却只笑不答。
贺术砥看着夕颜唇边笑靥:“你如何不肯承认?如今你已是父王承认的儿媳、伏家的女儿伏夕颜,于我承认又能如何?”
夕颜抬眼望向贺术砥俊目,言语轻挑,眼中分明一抹嘲弄:“三哥为何定要夕颜是那宣于氏呢?三哥是惧伏家会扶植础与三哥争位吗?这般假借那宣于氏之名接近夕颜,三哥莫不是想坏夕颜名节?还是想拉拢夕颜投向三哥呢?”
“颜儿从无你这般利嘴,更无你这般放肆。”
“那么三哥总算是认清夕颜不是那宣于氏了。”
“你……比她耀眼。”贺术砥眼中有抹着迷,只不知是真是假。
“哦?”夕颜却是甜笑了:“三哥,我是你弟弟的妻子,你不好这般夸我的……三哥是醉了。”
“你已爱他?”
“如何不当爱?”
“颜儿,从未说过爱我。”
夕颜挑眉:“或以那是她的幸运。”言罢,旋身欲走。
贺术砥伸臂一牵,欲拉夕颜衣袖。
人影一闪,伏晟突然从旁出现,挡在贺术砥面前。
夕颜回头一笑,自往殿内而回。
伏晟对着贺术砥,面无表情。待夕颜足音淡去,才是唇一抿,冷了目色:“你休想再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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