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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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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二十二)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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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阵狂风卷起漫天飞沙,黄河故道两岸又成了昏黄的世界。

    风沙弥漫中,不时出现几个逃荒要饭的人。顶着风,眯起眼,困难地行走。人们不时停下來,打起眼罩,向远处的村庄张望。那里有人家,也许能讨些吃的吧。于是又走,一点点往前挪,其中有的人终于沒有力气再走下去,倒毙在路旁了。

    一九六〇年前后,是新中国成立以來最困难的时期。天灾加上人祸,使庄稼人遇到了巨大的灾难。从头年冬天起,四省交界之地就开始出现逃荒要饭的人了。春荒一到,逃荒的队伍更加扩大了。仅仅一年多以前,人们还陶醉在“共产主义”的美梦中,再也不会想到等待他们的会是今天的饥馑。可这毕竟成了严酷的现实。

    历史上,这里曾经是个多灾多难的地方。天灾兵祸几乎从來就沒有断过。人们以为,那样的日子永远过去了。因此,当这罕见的灾年到來之际,由于人们缺乏精神准备,这打击也就显得分外沉重。

    柳镇的人们除了应付自己的日子,还承受着讨饭者队伍的压力。丁字街上,每天都在进行饥饿的展览。

    刘尔宽在大跃进时被撤了职。等狂热过后,再要起用时他已经太衰老了,无法担负重新组织生产的重任。

    现在,他是黑虎茶馆里的常客。多少年來,他一直怀着父亲一样的情感,关怀着黑虎和珍珠。但他职权和能力都有限,许多事不能尽如人意。现在,他只能用一颗慈爱的老人之心,给黑虎一些温暖了。

    大龙不常來,他掌着铁匠炉,太忙。但他常叫二锤一早一晚过來帮黑虎做些事。打打水,劈劈柴。他知道黑虎的手不得劲。二锤也高兴來,他知道虎子叔这一生吃的苦太多了,身体也不好。黑虎特别疼爱二锤,这孩子和他贴合。一來到茶馆就忙这忙那,一会儿也不闲着。一大早匆匆赶來,一气挑七八担水;傍晚再來,又一气劈百十斤柴,热得浑身冒汗。二锤已经长成健壮的后生了,那黑黝黝的脸庞,那结实的胸膛,那虎虎有神的眼睛,活似当年的黑虎。

    黑虎坐在一旁看他风风火火地干活,觉得是一种享受。他多少次浮想联翩。若自己的儿子活着,也和二锤一般大了。黑虎怕他累着,饿着,常常抢在二锤到來之前,把活多做一些。或者事先留好几个菜窝窝,叫他先吃了再干活。正是长骨头长肉的时候,可不敢亏了这孩子。自己年轻时就在这上头吃了亏。好在二锤像一头小犍牛,胃肠好得很。棉籽窝窝、树皮饼子、野菜清汤照样狼吞虎咽,吃什么都长肉。那一股蓬蓬勃勃的青春的活力,真叫人羡慕。

    这几天,要饭的人越來越多。四省交界之地的讨饭人,有的准备远走外乡,柳镇是个汇集交叉之地,每天都有几十起。有的携儿带女,全家奔逃;有的孤身一个,拄杖而行。全都面黄肌瘦。也有饿死饿昏的。柳镇对饿死的要饭人,按照从前的老规矩,用一张席子卷上,掩埋到黄河滩里。刘尔宽几乎天天为这事奔忙。他成了义务收尸人。

    对那些饿昏的人,柳镇的庄稼人便拿出自己珍重的一点吃食,救活他们,围着叹息一番,然后送他们上路。谁都不敢往家领。领來一个就多一张嘴。自己家还沒吃的,谁有力量养活别人?

    不久,县政府在这里设了一个救济站。高公俭副书记赶來坐镇领导。救济站设在丁字街口路南一个院子里。每天大笼蒸窝头,大锅烧稀饭。日夜不熄火。这一來,附近几十里内要饭的人都闻讯赶來,更加剧了柳镇的混乱。

    高公俭副书记一边调拨国库的粮食紧急抢救灾民;一边组织力量对灾民进行籍贯登记,动员他们回家乡恢复生产。

    这个时候,柳镇几乎所有的生意都萧条冷清了,独有黑虎的茶馆反常地忙起來。他这里成了灾民的茶水供应站,要饭人喝茶,分文不取。

    面对这饥馑严重的景象,黑虎是另外一种感慨。他联想到一九三七年的饥荒。那时兵荒马乱,盗贼蜂起,社会秩序乱得不可收拾。饿得发了疯的庄稼人,大批沦为土匪蟊贼。国民党政府不仅不救灾,反而到处剿匪戡乱。矛盾愈演愈烈。

    然而这一次,是多么不同啊!逃荒要饭的人虽然成群结伙可是却很少发生偷抢事件,更沒人干土匪。世面太平,政府在积极救灾。柳镇的丁字街上,常有一长串一长串的汽车,拉着救灾物资奔赴各地。据说,那车上有江南的大米、白菜,东北的玉米、大豆,还有各种生产资料。他还看到,各级政府都在全力恢复生产。

    高公俭副书记除了领导救济站的工作,还亲自帮柳镇的干部出主意,研究作物布局,扩大副业门路。柳镇的生产逐渐走向正轨。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拉着刘尔宽做顾问。后來干脆任命刘尔宽当了救济站的站长。聚集在柳镇的上千饥民,逐渐开始返回家乡。少数不愿回去的,就给他们家乡的政府发信,让他们派人來领。

    这一切,都使黑虎激动不已。他感叹天下一统,人民政府具有如此神力!他相信不久就会扭转眼前的局面。因此,他也决心尽自己一份力量,帮助遭了灾的人们。每天都把茶水烧得足足的。要喝茶水的,尽可以随便喝。

    这一天黄昏时,从东街口又來了一对要饭的母女。母亲四十多岁,女儿二十岁左右。母女俩长得很像。看到女儿,能想象出母亲年轻时的容颜;看到母亲,也会想得到女儿将來的容貌。她们都长着宽阔的额头。明眉大眼,皮肤白皙。但都太瘦弱了,母亲尤其瘦弱得厉害。女儿焦急不安地搀扶着母亲,一步一挨地走到茶馆附近。母亲突然左右摇晃了一阵,瘫倒下去,一头乱发遮住了她苍白的脸庞。

    女儿一下跪倒下去,号啕大哭起來,“娘……娘呀!你不能死啊!……你不是说咱要回老家的吗……啊啊,娘呀!……”这凄厉的哭声惊动了丁字街口的行人。有镇上的居民,也有逃荒的人,大家一齐围上來。镇上一个妇女赶忙蹲下身子劝慰那个姑娘,一边帮她摇着呼唤她母亲:“大嫂!醒醒……”

    年轻姑娘跪在母亲身边,大声哭喊着。围着的人们看到这惨景,也跟着垂泪、叹息。忽然,有人看着那位姑娘发起愣來。这孩子面熟呀,好像到黑虎这里來过的……噢,他记起來了,那年收麦时,他见这姑娘拿一篮黄杏來看望过黑虎。他当时正经过茶馆,还被黑虎喊住,吃了十几颗杏呢!那时黑虎说什么來着,是一门什么干亲……

    那人心头一动,急忙反身挤出人群。看见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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