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虚惊一场。听完大龙的述说,他深悔自己对不起珍珠。草草吃点东西,便由大龙陪着,连夜越过黄河故道,到了十八里外的南王庄。
十几年风风雨雨,生生死死,黑虎和珍珠终于重新见面了!
珍珠一霎时幽怨冰释,剩下的只有难言的悲痛了!两个人双双跪抱在一起,哭得几乎昏绝。此情此景,纵是铁石之心,也要动情的。老木匠夫妻俩和大龙也哭得泪人一样。
待那阵汹涌的感情渐渐平复,黑虎站起身摇着珍珠的手:“走吧,咱们回柳镇吧!”
珍珠挣开他的手,沉默良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坚决地摇了摇头。经过这次波折,珍珠已经冷静下來。她设身处地为黑虎着想,两人结婚已不可能。
“咋?……你恼我啦?”
珍珠又摇摇头,尽力平静而温柔地说:“虎子哥,你把我……忘了吧,真的。另外成个家,对下辈子孙也有好处。咱们结了婚,只能给孩子造孽。你放心,我受得了……苦惯了……这里还有爹娘,他们也要我伺候。我也不会……冷清的。你回柳镇成个家,一定要成个家。有人照料你,我就……放心了……”
珍珠说着,泪珠子成串地落下來。黑虎冲动地再次抱住她,“不!不!回家吧,我再也不能离开你了!”
珍珠脸红红的,抹去泪,轻轻推开黑虎,又痛苦地闭上眼,“虎子哥,你回去吧!莫怨珍珠心狠,我一辈子……都记着你的情分,一切都等來生吧。天晚了,你,快点走吧!”
珍珠面色又变得苍白。使劲咬着嘴唇,低下头,猛然跑回里间去了。
黑虎随大龙离开南王庄时,天色已经微明。大龙走在前面,黑虎在后头。空旷的黄河滩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沙丘的轮廓渐渐清晰起來。向阳处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黄褐色的土地和一蓬蓬隔年的茅草。茅草在晨风中摇曳,似乎在痛苦地挣扎。什么东西使它们这样痛苦呢?啊,是土壤深处春天的萌动。生命的更新,其实并不轻松呢!
黑虎在柳镇定居了。
他拜访了柳镇的每一户人家,惭愧地向他们表示了深深的歉意。然而,谁还会再提起过去的事呢?何况,柳镇的庄稼人并沒有谁直接受过他的残害。父老姐妹、婶子、大娘们反都安慰他说,过去的事算不得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改了就好嘛。
黑虎又专门去二十里外的杏行,看望了干爹干娘罗和夫妇。
罗和夫妇都是近七十岁的人了,他们早已听说干儿子黑虎原先是个土匪。那年,黑虎养好伤从他们家走后不久,罗和老人就在外面的集镇路口上,看到了悬赏捉拿黑虎的画像,不禁大吃一惊。他回家和老伴一说,老伴也吃了一惊。但两位老人从和黑虎相处的二十多天中,感到黑虎并不是坏人。如果真的干过坏事,也必定是事出有因。外面把他说成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们不相信。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对人的直感和判断。
罗和夫妻决定把黑虎找回來,告诉他,天不收,地不留,干爹干娘收留你,跟俺好生过日子,别在外面胡混了。可是,罗和老汉找了一年多,也沒找到他。后來,他和老伴又有几次在院子里发现放着装满钱的小口袋之类,便估计到是黑虎偷偷來过。他是为了报恩,傻孩子!干爹干娘需要你这样报恩吗?他们埋怨他,思念他。由此更加断定,黑虎还是个有良心的孩子。这钱,他们当然沒花,都悄悄存起來了。黑虎每送一次钱,他们的担心就加重一次。生怕他越滑越远。
解放后,这一双老人打听到黑虎被捉住判了刑,反倒觉得宽慰。好歹沒被人打死,让政府****就有救了。
这天,黑虎带着点心去看望两位老人。罗和夫妇认出黑虎后,真是喜从天降。黑虎倒身跪下,泣不成声地说:“干爹,干娘,虎子有罪,不该……瞒着你们呀!”
罗和夫妇一边流泪,一边赶忙扶起他來,劝说道:“咳咳!甭说了,甭说了,俺要知道,说啥也得留住你呀!唉,事情都过去了,不怪你。那是个啥世道哟!”
黑虎抹干泪,來到屋里坐下。老人们问了他这么些年的情况,黑虎一一实告。罗和老汉欢喜道:“这就好了!总算回來啦。柳镇要是不方便,你还到这里來。----走!到杏园里看看。那年你走后,我育的几十棵小杏树,如今都成大树啦。來吧,虎子!干爹都给你!”
罗和老人兴致勃勃地说个不休。黑虎感激地听着,随在后面。一出前大门就是杏园。果然,当年那些枯朽的老杏树沒有一棵了,满园子都是两把多粗的壮龄杏树,正是结果的好时候。黑虎忍不住赞叹了一番。
罗和的老伴也随后跟了过來,笑道:“这老头越活越上劲了,杏树是他的命根子!”
罗和捋着白胡子笑起來,“是这话。摊上好年景了,再沒有兵荒马乱,再不用担惊受怕了。这不!我把外孙女的户口也搬來啦,让她帮着整整树,大了就招个女婿,再不用像她娘,嫁到远地方去了。”
黑虎这才注意到,在杏园南头一棵杏树底下,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在低头松土。她隐约听到外祖父在谈她,抬起头朝这边好奇地望了一阵。这女孩子长相十分俊俏,宽阔的前庭,两只大眼一闪一闪的。她看黑虎在打量她,脸一红,害羞地绕个弯跑回家去了。
这一刹那,黑虎觉得这女孩子好生面熟。罗和老汉乐呵呵地说:“这个放妮,就是见不得生人!”
“干爹,你说她叫啥名字?”
“放妮,就是……放妮。”
大概,罗和老汉也觉出这名字有点怪,想解释一下,却又无以解释。
“咋叫放妮呢?这名字有点古怪。”黑虎也笑着问。
“嗨!谁知道呢?”干娘接过去说,“你不知道,俺那个杏子闺女从小脾气犟得很,性子也怪。发起火來敢往刀子上碰头;好起來又像水一样绵软。心眼不错,就是怪。咱也不知道她咋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说着又笑了,“这倒好,沒谁和她重名。丢了也好找!”
不知怎么的,黑虎对放妮的事很有兴致。“放妮住这里几年啦?杏子姐就放心?”
“放心,有啥不放心!”干娘爽快地说。又告诉黑虎,放妮沒生下來时,她娘杏子有一天铡草不当心,铡断了四个手指头。后來生下放妮,她要照看孩子,伺候生病的男人,还要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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