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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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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十一)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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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往前赶,在山林间不停地砍伐树木,终于开出一条空道。大火慢慢熄灭了。

    黑虎昏了过去。抬回來医生一查,烧伤面积达百分之四十!头发烧焦了,衣服烧烂了,胳膊和身上到处一块块地脱皮流油,衣服粘在上面。他是带着满身伤痕一气干了十几个小时的!

    后來,黑虎被送进附近镇子的医院里抢救。半年多以后,他才出院。领导报请上级批准,给黑虎减了刑,提前释放了他。

    说到这里,黑虎指指下巴上的伤疤,又捋起衣袖和裤腿,胳膊和腿上也尽是一块块的黑疤。刘尔宽和大龙惊叹不止。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黑虎的右手也变了形,像鸡爪似的弯曲着。黑虎说,右手整个皮都烧脱了,成了这个样子,已经不能拿重东西了。因为手腕上的一根筋烧断了,不能伸屈弯动。

    大龙的妻子一直倚在门框上,静静地听。她已经流过好几次泪了。因为怕打断黑虎的话,才强忍着沒有出声,嘴唇都咬出血來了。现在,她看着当年那个年轻英俊的黑虎兄弟,变成这副陋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痛,转身趴在门上大哭起來。

    十几年啊!风风雨雨,拼拼杀杀。经历了多少凶险,多少磨难,多少痛苦,多少辛酸!……黑虎兄弟,你是咋熬过來的呀!……

    刘尔宽和大龙默然垂首,大颗大颗的泪珠掉在桌下。人啊人……人这一辈子哟!……

    黑虎心里也酸,但他却强力克制住,苦笑着劝说大龙妻子:“嫂子,你不要再难过了。事情都已过去。多少次大难不死,就够幸运的了。兄弟不是回來了吗?……不是共产党,不是人民政府,我怕是早入黄泉了。你们连尸骨也找不到哇!”黑虎说到此处,真是感慨万端。独自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干了,又拿过酒壶,重新斟上。直到从杯里溢出來,才猛然停下,把酒壶放到桌上。

    大龙的妻子已经停止了哭泣,去厨屋给他们烧水去了。刘尔宽和大龙慢慢抬起头,互相对望了一眼。像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又似乎有些不便言说的隐情。沉默了一阵子,刘尔宽才一拍膝盖,动情地说:“虎子,你倒是说个真心话,愿不愿意回家呢?----依我看,还是回來的好!”

    “回來吧!安安生生过几年日子。有我们帮着,不会有啥难作!”大龙也从旁劝说。

    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切盼黑虎答应回來。在大龙來说,那是由于两辈人的友谊。这友谊是用父辈的血凝结的。他完全把黑虎看成自己的亲兄弟。刘尔宽的心情更为复杂,他除了有长辈的爱护之心;还有沉积了十几年的抱愧之情。当初,若不是自己心眼太实,哪能轻信欧阳岚的话?而正是这种轻信,给黑虎一家招來了惨祸。多年來,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这么自责。现在,他觉得黑虎若回到柳镇來,自己可以给他一些照顾。像父亲一样地爱护他,抚慰他心灵的创伤,也好补偿自己当年的过失。他要尽自己的力量,让黑虎生活得好一些。

    黑虎听着他们那热切的话语;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心里感动极了。事隔多年,自己又是这样一个身份,他们仍一如既往。唉,在外举目无亲,自己又何尝真心愿意留在关东农场!回來也好。

    黑虎沉思良久,眼里噙着泪珠,看着他们,下了决心似的说:“好……好!大叔,大龙哥,我听你们的……回來!”

    刘永宽笑了,连连点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柳镇是家,哪儿也不如家好啊!”

    大龙心里激动,酒喝得最多,这时突然冲口说道;“好好!都回來,都回來!连珍珠也回來了呢!”

    “啥?!珍珠!”

    黑虎眼里腾地燃起两团火,猛地站起身來。桌子让他碰得“哗啦”一声响,酒壶滚落地上摔碎了。半壶酒全泼洒了!

    刘尔宽责怪地看了大龙一眼,一按桌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大龙自知失言。早在他们一同进家时,刘尔宽就嘱咐大龙,珍珠回來的事暂不要告诉他。黑虎回來得突然,刘尔宽还沒有想准他们的事该怎么办好,只是觉得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沒想到大龙过早说出來了。

    黑虎像被一声炸雷惊呆了,僵直地站在那里。这一瞬间,他的脑子全乱了,全乱了!

    刘尔宽也站起身,把他按到座位上,又抽出腰里的烟袋,抖着手点燃,连吸几口,才尽力用平静地语调说:“珍珠是回來了。那年正赶上土改,也戴了帽子。唉----唉,这孩子真是……你们俩的事……唔,不说了。天不早了,大龙,让虎子吃饭,先安置他在你家住几天歇歇。后天就到年了。过了这个年再回东北办手续。----我该走啦。”

    刘尔宽端着烟袋走了。大龙呆呆地看他出了门。刘尔宽大叔的心情,好像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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